帝浔看着荻小宸,那目光期待中带着一丝严肃:
“你要救他,便需要拥有对抗血魔的力量,而你既不愿被我取代,那便只有自己成神,取代我。”
“不过你要明白,继承了神格,你便对这世界有了责任,要尽你的全部力量引导它、守护它。”
“而即便你继承了神格,离真神也仍有很远的距离,想要守护好他、守护好这世界,你将要走的,是一条极为艰难曲折的道路。”
“要如何做,你尽可自己选择。”
荻小宸怔怔地看着她:
“你竟……愿放弃复活的机会,助我?”
帝浔盯了她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转身重新坐到亭中,伸手召来酒坛猛地灌了口酒,眸光闪闪发亮:
“傻丫头,你真以为复活对我来说是机会?那不过是我必须履行的责任罢了!”
“仙界这副担子我挑了上百万年,甚至身死之后还要留下神念继续操心几十万年,如今终于能把这担子交出去,这才是我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又仰头猛喝了几大口,抱着酒坛的胳膊搭在腿上,侧过脸挑衅地看着荻小宸:
“所以,这炼魂之火,你到底敢不敢去试一试?我话说在前面,失败了可是会神魂俱灭的!”
荻小宸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
随后一转身,毫不犹豫地飞身纵进了熊熊火海中。
帝浔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对错呢……”
“六十万年……我想了六十万年也想不透,即使复活,又该如何才能彻底消灭那东西,说不得要陷入一次次献祭、封印的循环……”
“可如今看来,说不定,这空白的魂种,才是正解……”
……
……
进入火海的一瞬间,荻小宸便被无边的热浪淹没。
炼魂之火,不会烧伤仙体,却透过仙体直接灼烧着她的灵魂,巨大的痛苦无比凶猛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漂浮在火海中央,外表看去像沉睡了一般平静,然而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有无数渍了盐的钝锉同时锉下来,而她的神魂承受的,便是比这要剧烈数百倍的痛感。
她想尖叫想嘶吼想做些什么来减轻这直击灵魂的痛,然而她什么都做不到,除了忍受,灵魂在巨痛中翻涌挣扎。
每一秒钟都似无比漫长,每寸灵魂都在时时刻刻被烈火焚烧融化,却因她魂力的强大而一边被烧融,一边又生生不息地恢复如初,然后,再次被烧融。
炼魂之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然而,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放弃的念头,她牢牢地守住一丝清明,记住自己来此的目的。
灵魂深处,那张玉雕般的面容从未消失,那个自她来仙界就一直陪伴她的名字从未忘记。
那个人拼着生命最后的时光,带给她的每一丝喜悦,每一次感动,每一份柔情,是她最大的倚仗,有了这些,哪怕烈火焚魂,只要想到是为了他,便是再痛再难熬,她也心甘情愿。
那个人,为她,剖过心。
他决不能有事,她也决不能有事,她定要和他重逢,同共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他,是她即使在炼魂之火的焚烧中,仍不可能放下的执念。
……
……
乾冥界,不逝山巅。
遂望默默看着眼前的封印大阵,他诞生的地方,一切的起源之地,也将成为他的终结之地。
他的手,始终牢牢压在心口不曾放松片刻。
他从未曾预料到,她离开的那一刻,他费尽心力花了五天五夜剖心断念才施在心脏上的咒缚,竟一条条地迸裂,消散。
当他终于从再次涌来的痛苦和绝望中稍稍清醒过来,咒缚已散了大半,他伤她的一幕幕,开始如真实的噩梦般时时刻刻缠着他,令他恨不得立刻焚尽自己的仙魂,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
然而他不能,他还记得自己为何要离开她,他,必须要守护她。
她不是创世神,她不需要牺牲自己成为创世神,她没有义务为了仙界让自己的人格被另一个人覆盖,他要她好好活着,做她自己。
因此他就算再痛苦再绝望,也不能就此放弃,他必须回到不逝山阵压,必须等到血魔再次异动的那一刻,将全部仙魂重新灌注进去,牢牢封印住血魔,他才能获得解脱。
留给她一个安宁的仙界。
她,是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守护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