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闵元启说完,梁世发便抱拳道:“有大人的这些宣示,我想就算我战死了,家里婆娘嚎几声也就算了,毕竟就算属下活着,若不是有大人提携也不过就是如此,甚至还远远不如。妇人们只要有粮,守着膝前儿女总有希望和盼头,怕也就不会怎么难过了。”
“这真晦气话。”闵元启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骂道:“哪有这样说话的!”
但看看四周闵元金和杨志晋等人的脸色,显然众人对梁世发的话,都是颇为赞同。
闵元启一次给的十石粮和布匹,加起来也就十来两银,这倒不是太过逾。营兵入伍前也能领五两安家银,其实就是朝廷提前给的抚恤银。若士兵战死了此前的安家银就是抚恤银,若有些将领或文官为人仁厚大方,将士战死后或多或少再给些抚恤,差不多也就是平均一二两银,不可能超过五两。
大半的官兵战死也就是死了,甚至根本不会有人知会这些将士的家人,更不要提什么抚恤了。
特别是万历之后,大战频发,总兵副将级别的都死了过百,明军加起来直接战死疆场的最少好几十万人,这么多人朝廷哪抚恤的起?连正常军饷都发不起的军队,财政破产的朝廷,加上向来视士兵如草芥炮灰的文官和大将,抚恤这两个字就不必提起了。
闵元启这里,事前没有安家银,加起来给十石粮几匹布,不算过逾。
不过接下来的养育遗族,每月给粮,还有布,肉,蛋,柴之类,看着所费不多,但代表的是一种诚意,一年花费怕也差不多要十两银了。
而且这抚恤不是两三年,一直待战死旗军遗族中有十八岁的成丁出现,才会停止。
其实按当时的标准,女真人是十五成丁,大明向来是十六岁男以上算成丁,闵元启将战死旗军的遗族养育到十八才算成丁,意味着每家每户要多出两三年的抚恤银,这就更显仁德厚道了。
也怪不得梁世发原本一脸难色,到听到最后时脸色由阴转晴,甚至并不感觉为难了。
闵元启也是若有所得,这年世道和年代,人们的平均寿命可能也就是三十到四十左右,医疗水平极差,这个时代的医术也就是比巫术强一些,就算差强人意的医疗水准也不是平民百姓负担的起的。
士大夫们动辄活到花甲古稀,甚至是耄耋之年也不稀奇,普通的百姓长期生活在饥饿或温饱线上,长期的艰苦劳作,营养不良,缺医少药,后世不需用药静养几天就能痊愈的小病,在这个时代使一条满身精瘦肌肉,看着生龙活虎的农家汉子丧命也并不稀奇。
至于孩童夭折,老年人的脆弱就更不必提了。
一到冬天和初春,严寒和缺衣少食使贫民大量死去,城市中每天都有路倒尸被集中收集推出城去焚化掩埋,广袤的农村之中,死人就更加不稀奇了。
在严酷的环境下,那些上等人可以填词作赋,悲春伤秋,而百姓们就如蝼蚁般的苟活着,过多的情感只是一种负担,梁世发等人的态度就是相当明显了,如果当家人突然死了且毫无所留,那些妇人将过的异常艰难,如果没有宗族亲友的相助,她们和孩子们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如果有了闵元启的抚恤和保证,虽然还不免伤心,但更多的便是欣慰了。
这些还算优厚的抚恤,足够妇人们安心带着孩子,将死去旗军的儿女养大成人,对农耕民族来说,生生不息,传承不绝,有香火血食,这已经是足够了。
对闵元启来说,抛去真实的情感不谈,用少量的钱粮厚抚阵亡旗军的遗族,对他来说所费不多,但除了告慰逝者和安抚遗族之外,更多的好处便是活着的将士。
每个旗军都知道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在疆场厮杀之时,迸发出来的勇气和力量将会成倍的增加。
今日之战,虽然不至于用到镇抚兵,但闵元启也是知道是战前的动员加上对违犯军法旗军的严惩,使得很多旗军感觉畏惧,士气,训练,加上军法三位一体,加上战事一直打的很顺,旗军人数虽少,在装备训练士气等各方面都碾压土匪,此战胜利不值得骄傲。
倒是战事中的问题不少,旗队间脱节,各总配合不到位,缺乏一槌定音的攻击手段,闵元启的调派指挥也缺乏良性,过于稳妥持重。
若不是后来被闵元直所启发,闵元启果断改横为纵,兜剿包抄,怕是有一半左右的海盗土匪都能顺利逃出生天。
倒不是闵元启嗜血好杀,而是海盗土匪之流都是凶穷极恶之辈,这一次杀戮很重,双方结下了深仇大恨,不斩草除根的话,剩下来的盗匪虽然不是对手,也不可能有阵而后战的勇气,但隔三差五的跑到云梯关这里,时不时抽冷子偷袭一下四周村落,或是抢掠外出买粮的商队,甚至驾船在海边河上抢掠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虽然对整个第三百户的根基而言,小打小闹不足以动摇根基,但长此以往,人心浮动而不自安,影响整体收益是必然之事。
能一举剿灭,岂能留着他们回去过年不成?
海盗和来犯土匪几乎是被剿杀的干干净净,自己一方损失不大,接下来的便是重整队伍,汲取经验教训,然后扩大旗军人数,争取在两个月内再建四个百总为一司,有两个司的兵力后,再建成骑兵总,近卫突击总,还有传令旗队,护卫旗队,镇抚旗队等直属单位,再加上辅助各司的主官,辅吏,文书等人员,一个完整的千总部就算建设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