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2 / 2)

都市之王 风口独悲 6754 字 2019-08-07

陈清扬话音刚落,顿时直升机正前方的大灯射出一束无比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甚是刺眼,一抹抹雪白尽情地泼洒在整个房间内,两件破瓦房内一时间亮如白昼。

陈清扬对眼前的一切甚是满意,拍了拍手笑道:“很小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是将这盏五瓦的灯泡换成四十瓦的电棒管。那时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这盏昏灯下做作业,一个人孤零零的,寒风透过木门的缝隙飕飕而过。刺骨的冷,但是冷我倒是不怕的,我完全可以抗拒,我当时就在想,我瘦小的身板或许不能顶天立地,但是抗拒这些许寒风还是行的!一个世界的温暖我无法占有,一个人的冷清我莫非也坚挺不了?

我忍了整整九年,当年每当凌晨我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浑身就像是针扎地一样痛。那可是九年啊!然而即便是如此,我从未说过只言片语,从未抱怨过一分一毫。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公平的,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生就非凡,但是他们却少了可以抵抗挫折面对挫折的勇气,他们的成长注定没有我们穷人百般富饶。他们在精神上是困苦的,简直是一贫如洗!五瓦的灯光能干些什么呢?连这么一大块的鲍鱼都看不到,更何况把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往事不堪回,很多的时候我们不是在困惑孤独地走向死亡,而是在幸福被自己所制造的忧郁而死。人最大的悲哀就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满足自己永远难以填满的欲海。这或许就是人生,充满了太多的贪念!”

陈清扬的话让四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变得沉寂了下去,葛春兰与叶雨蝶更是眼圈通红,泪眼婆娑了起来。陈清扬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道:“有人说我现在功成名就,可以不用在五瓦的小灯泡下看书学习,可以不用在忍受酸菜刺鼻的腥臭味,可以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在很多人的眼,我成为了他们的偶像,他们把我当神一样供奉着。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这背后有着多少辛酸!物欲横流的年代,既然我无法独善其身,何尝不随波逐流?我就是要过着用直升机的导航灯当做照明工具的生活,就是要吃着满汉全席,尝尽天下所有的美味佳肴。就是要所有的人对我俯称臣,我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他们仰望着我,奉我为王!”

陈清扬说到最后几乎是狂吼而出,这一刻的他很想哭,大声流泪,却又偏偏说不出只言片语。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究竟何去何从。当年太多太多,长久地掩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此时一旦爆而出,怎能不天崩地裂,一鸣惊人?

一瓶价值数万的拉菲干红被陈清扬四人一饮而光,放在先前这是陈清扬全家上下数年的收入。而今天,却只是充当了助兴的媒介,被喝了个精光!

陈清扬似乎醉了,眼生出一丝丝朦胧的睡意,朝着两位保镖摆了摆手,笑道:“把我母亲和妻子送许莹那里,让他提供最优厚的服务,我要让母亲也奢侈一回。这么多年,她比我不容易得多!”陈清扬略带醉意的吆三喝四,非但没让众人感受到胡言乱语和暴户的气息,相反个个心头沉重。葛春兰能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或许即便是死也能紧闭双眼了!

目送老娘和老婆离去后,陈清扬打了个酒嗝,随手扯下自己的西装领带,甚至连白衬衫也未曾放过,光着脊梁依靠在木门上,满脸皆是舒爽的神情。香烟袅袅,从陈清扬的嘴呼呼而出,好半晌都未曾说过半点言辞。

清堂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玩着一把锄头,在地上刨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七岁之前,我随着大伯下地干农活,我做的最多的就是拔草。那时候我分不清豆苗和杂草,总是会将好好的豆苗给连根拔除。大伯是知道的,但是从来未曾说过我,哪怕是一次!”

陈清扬呵呵笑了笑:“哥,这样多好,何必非要在别人跟前玩深沉?比城府,这个世界上你是我见到的城府最深的人,我在你跟前就像是浮云一样地不值一提。为什么非要冷冰冰地回应别人,而你的心扉何尝不像是火炉般,充满了热度与澎湃?你的抱负我不懂,就像很多人不懂我年纪轻轻为何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样。但是我的世界确实又简单之极,他们真正不懂的是自己,不是我!”

“是啊,你的风骚与澎湃他们不懂,我的沉默他们同样不懂!我也很想畅所欲言,但是,这个世界上能让我为之开口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会当凌绝顶,当我站在某个高度的时候,我的思维已经生了本质的转变。有些事情是强迫不来的!”

“哥,你好久未曾一口气说这么多字了?”

“十年!”十年,不是十道流星划过的璀璨那么短暂,十年,是一种怎样的概念?一个吝啬到十年不肯和别人说一句真心话的人,他的内心世界又何其澎湃?陈清扬望着眼前的大哥,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用价值数万的皮鞋狠狠地拧了拧,直到完全熄灭后才说道:“哥,有时候你太傻了。很多时候你都是清白的,可是你为何就是不肯开口为自己辩解?你是习惯了这种扮猪吃虎的生活,还是心甘情愿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

“都有!你说你对我来说是浮云,可是对我而言你在我心的位置却又比泰山沉重得多。真正是浮云的是他们,不是你。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你哭着对我说你写的作,名叫我的爸爸的那篇章被语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当做范读了一遍。可是你却没有应有的开心,原因只是大伯他是个农民,是个北朝黄土面朝天,一辈子不知何为灯红酒绿的老实巴交的小百姓!你的同学嘲讽你,说你是野种,连农民的儿子都不配。当时我并未对你说些什么,只是到学校里将包括那个女老师在内,你们全班四十七个学生狠狠地打了一顿。他们统一地跪下向你磕头,你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大声地呼喊,大声地求我。当时我并未心软,你可知这是为何?”

“你不想我被人欺负!”

陈清堂哈哈笑了一阵,突然摇了摇头,一拳重重地轰在屁股下面,砰地一声巨响,那地面顿时呈现出一道直径约为三米深一米来长的大坑。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人辱你骂你都不打紧,关键是你自己要争气。何谓争气?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话题,我不懂学问,只知道拳头就是力量。当年我是想要告诉你,谁辱你骂你打你,这并不重要,你可以选择沉默,但是你要懂得在沉默过后将你所失去的一切给索要回来!包括你的尊严。”

“哥,你何必对我这么好,我承担不起!”

“你可以的,你是我的泰山,我最巍峨的所在。没有你,我将失去重心,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寻不到一个支撑点。或者说成是任何一个理由让我自己存活的支撑点!”

“可是大哥,为何你偏偏要对我如此之好?”

“我欠你的!”

“不,你从未欠过我什么,从小到大你总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我,你哪里有欠我的,如果真说到亏欠,那也是我亏欠你太多才对!”

陈清堂微微摇头:“这辈子不欠,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

两人不再吭声,一个默默抽烟,一个把玩着手的锄头,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狗吠,陈清扬心头一惊说道:“哥,有人来了!”

天边恰到好处地划过一道流光,“不,没有,只是一个人倒了下去。他走了,很安详!”

陈清堂两米来高,三百多斤的级肌肉男此时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坐在地面上,眼竟然有一颗颗清泪划过,神情充满了悲怆。

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陈清扬接通电话,只听那头传来一阵冷笑的声响,良久那人才说道:“陈清扬,你爸,陈建安他……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