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慎之伸手仔细探了探她额头,见她没再起烧才稍稍松了口气,起身下床,不多会,秀今便进来了。
仇希音梳洗妥当,秀今就又要扶她上床,她蹙眉,“我才刚起来,不想现在就躺着”。
“刚刚郡王吩咐了,叫郡王妃不必下床,一会摆了小几在床上用早膳,传大夫说了,郡王妃要多休息”。
仇希音想问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问道,“昨夜是谁值夜?怎的我起烧还惊动了郡王?”
“昨夜是阿右值得夜,是郡王先发觉您起了烧,叫醒了阿右,阿右又叫醒了奴婢”。
宁慎之先发觉的?他是怎么发觉的?
仇希音抿了抿唇,门外脚步声响起,宁慎之亲端了托盘进来了。
仇希音便按下了这个话题,见宁慎之没有出门的意思,便邀他一起将剩下的东西清点好。
宁慎之不忍拂她的意,命搬了软榻,让她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就好。
整个白天仇希音精神都很好,傍晚时分甚至还看了会书,不想午夜时分,她竟又起了烧。
她又是难受又是困倦,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偏偏宁慎之非要她起身喝药,她强忍着没有发脾气,一气将药喝了,任凭宁慎之问了好几句感觉如何都没有理睬他,几乎片刻间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仇希音醒来,微微侧身就看见宁慎之盘膝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双目微闭,双手自然垂在双膝。
仇希音经常能见到凤知南打坐,却是第一次见宁慎之打坐,不由怔神,宁慎之从长相到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不像是习武之人,上辈子,她嫁给他十三年都没有发觉,这辈子虽则知道了,却还是怎么看怎么不像,除了在床笫之间——
仇希音想到两人间的冲突,眉头皱了起来,恰在这时宁慎之睁开了眼睛,一愣之后,立即站了起来,不自在地拂了拂衣袖,局促道,“我不是在练功”。
仇希音皱眉,练功就练功,宁慎之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宁慎之慌张一把抓住她的手,“燕燕儿,你信我,我真的不是在练功,我就是心里乱,坐一会儿”。
仇希音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宁慎之却又讪讪放开她的手,后退一大步,俯身长揖,“对不住,是我一时情急,孟浪了”。
仇希音沉默,宁慎之又揖了揖,后退几步,出房而去,不多会,秀今和慧中快步进来了。
仇希音梳洗妥当,用了早膳,宁慎之就带着传名来了。
传名说的依旧是老一套,宁慎之急道,“这都连着发了几天热了,怎么可能没事?药都吃了那么多了,一点起色没有,你到底会不会治!”
传名硬着头皮道,“郡王妃心思郁结,方导致邪风入体,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还是静养为要”。
宁慎之还要再说,仇希音开口道,“你不必为难他,我也是大夫,我没事”。
宁慎之默了默,摆手示意传名出去,慧中见秀今杵着不动,忙拖走了她。
半晌,宁慎之开口道,“我送你去谢家弄住一段时日”。
仇希音下意识挺直脊背,声音微冷,“你想说什么?”
宁慎之扭头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声音涩重,“燕燕儿,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武夫,连在你面前练功都不敢,你说我重色,我便竭力控制自己不亲近你,你却还是不开心,甚至因之生病无法痊愈,你且去谢家弄住几天,看看能不能好起来”。
仇希音沉默看着毫不掩痛苦之色的宁慎之,有茫然,有难过,更多的却是不解与委屈,还有些些的愤怒!
她其实已经能理解几分宁慎之对床笫之事的热衷,那回事对于男人来说似乎的确是极愉悦的,而她作为他的妻子,自然有义务去满足他。
她并不是要求他不碰她,更不是希望他像现在这样敬她于三尺之外!她只是希望他能稍稍克制自己,能先有个孩子!
结果他不但曲解她的意思,还说什么希望她明白床笫之事不是为了孩子,只是因为他喜爱她!
他虽没有明说,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他是希望她也因为喜爱他而亲近他,甚至像他缠着她一样缠着他!
仇希音想着只觉得更委屈郁愤了,她如果真的喜爱一个人,只会敬重他、关心他、尽自己所能让他更好,而不是像他那样,尽想着那样的事!还要求别人也和他一样!别人和他不一样,他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还好意思委屈!
仇希音心神激荡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色反倒更冷了。
两人无声对峙间,慧中站在花墙外低低叫了声郡王妃。
仇希音压下心思,嗯了一声。
“郡王妃,老爷听说郡王妃病了,带着大爷和九表少爷来探病,已经进了门了,允风请郡王出去一趟”。
仇希音蹙眉,“怎的惊动了父亲?”
“奴婢不知”。
仇希音没再说话,宁慎之俯身揖手,“我去迎一迎岳父他们,慧中进来伺候郡王妃歇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宁慎之带着仇正深几人进了止止阁,一番寒暄后,宁慎之十分知机地寻了个借口出去,让仇希音父女几个说贴己话。
仇正深看着比他们刚回京时还要瘦一些,瞧着比她这个病人还像病人,勉强撑着精神问了几句仇希音的病情,又问她怎么在这大热天的反倒着了风寒。
仇希音态度不咸不淡,只说自己没注意,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云云。
仇正深听了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微戚,“音音,你这是因为你母亲,也恨上了我么?”
仇希音调开目光,仇正深又叹了一声,“你生病,还是重华知道了,又分不开身,叮嘱棉哥儿来瞧你,棉哥儿又约了耽哥儿,若不是如此,我还不知道。
音音,你母亲如今已经入了无华庵,就算有错,报应也该够了,就算你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的母亲,总不该连我也怪上了,连娘家都不愿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