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背后亲戚的冷箭最不易躲避,伤害也最深,稚子调戏妇人戏码也就罢了,他只是个稚子,明眼人是不会真的相信这种事情,但董香儿已经被蔡鞗认下义姊,苏瑞还敢当着这么多人挑衅,若不反击,岂不是说蔡家有伦理之亏?
老蔡太师拿天下财赋胡作,那也是在官家点头允许的,官家不允许,老蔡想作也作不成,坏蛋归坏蛋,可坏蛋也有坏蛋的底线,还没达到不顾伦理道德地步。
苏瑞不过是十六七岁少年郎,说错了话语可以用“童言无忌”搪塞,可以用戏言搪塞,不反击,在苏臻、蔡卞、唐恪、李唐等人眼里,就是小儿玩笑之语,可他人呢?楼下百十号杭州商贾呢?又该传出什么幺蛾子?
跟随蔡卞前来,本是想改善蔡家形象,若戏言由他人开口,蔡鞗或许会隐忍不发,可苏家不行!
绿桃不明白少爷因何突然恼怒,或许在她眼里,就算真的收了董香儿为侍妾,那也算不得什么,本就是蔡家养的歌姬,收了又有多大紧?
董香儿像是犯了多大过错一般,一路不敢多言,蔡鞗却毫不在意、担忧,一手轻击折扇,嘴里轻唱着《十世轮回》怪异歌谣,屡屡走调的怪异歌谣甚是刺耳难听,他却不嫌呱噪,一遍又一遍重复……
“少爷,一点都不好听!”
绿桃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惹得蔡鞗一阵轻笑,又落魄叹息。
“十世孤独,奈何只剩一声无言叹息……十世无尽风景,只因一念而无心他顾,十世执念终成幻影,十世……终了又得到了什么?佛祖之言,又怎可信之?”
“绿桃不懂……”
绿桃疑惑不解摇头,蔡鞗却提着她发髻笑了。
“不懂好啊~只需欣赏今世绚丽多彩风景,管他人如何目光,管他人惋惜、怜叹,自己认为对的、无悔,那就去做,人活一辈子,总要做些自己认为值得事情。”
绿桃似懂非懂,犹豫说道:“少爷是不是说……少爷打了瑞少爷,是值得?”
“呵呵……当然,要不然,少爷没事揍他作甚?”
蔡鞗呵呵一笑,很无赖躺在她身上,两腿蹬在车厢沿壁,为了让他躺的更舒服些,绿桃刻意调整了些身子,将他脑袋放在大腿上……
“对了,在翠云楼后院,少爷见到了你顾姐姐,今后若再见面,你也莫要再招惹了她……”
“咱家名声不大好,自今日,少爷的名声也臭了,你们再有联系,反倒对谁都不好。”
“听到没?”
绿桃感受着大腿一阵摩擦,小脸莫名一红,目光闪躲,神情慌张避开了他的目光。
“绿……绿桃知……知道了。”
蔡鞗没有察觉异状,以为是她心下犹豫不决,话语才有些迟疑,又唯恐她继续招惹自己也拿不准的女人,说道:“你生性纯善,虽无恶意,但不代表善良就不会做了恶事,与任何人交往都要小心些,避免伤害了他人,事后也让自己少受些自责难受。”
“绿……绿桃知道了。”
蔡鞗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听了进去,有些话语又不能明着说,不愿将人的恶和丑陋放到她面前,也只能违心说了这些话语。
董香儿自登上驴车,仿佛就成了个隐形人,两人话语,看着蔡鞗的眼神也有些怪异,车内再次响起呱噪难听歌谣,绿桃也没有在开口阻止。
马车骨碌碌,或许是翠云楼太过吵闹,消耗了蔡鞗太多精神,尚未回到蔡府,已经昏昏沉沉睡去,苏氏掀开车帘时,见他还在昏睡不醒。
苏氏没有多说,只是从绿桃怀里将儿子抱起,睡眼惺惺的蔡鞗隐隐察觉到了异样,睁眼见是苏氏,低喃了个“娘亲”,又继续闭眼昏睡。
自儿子开口后,苏氏就察觉了儿子与往日的不同,每每都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不比自己小了的男人,直到怀抱着,感受着搂着脖颈上的小手,她才确定,怀里就是自己儿子!
没有将儿子送去东侧偏僻小院,将儿子放在自己床上,仔细盖好了被子,细细看了咂嘴儿子许久,低头亲吻了下绒毛未脱额头,这才退出了内间。
自进了蔡府,董香儿与一般的丫鬟没区别,甚至还略有不如,头也不敢抬上半分,与她在百花阁的头牌身份极为不合,这就是现实,任你是什么花中仙子,在真正权贵眼里,也只是个妓子、下人。
神色不安,频频小心看向内间,绿桃比她自然许多。珠帘响动,董香儿、绿桃齐齐蹲身福礼。
“夫人。”
苏氏站在董香儿身前,细细打量了片刻,这才转身走向堂前主座。
“鞗儿开了口,今后你就是蔡府十姑娘,百花阁就莫要去了,将来也好寻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