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困局(1 / 2)

无桑手记 格无 0 字 2020-11-02

 第一次见到那鲤鱼是在灵渚门凝霜湖下,第二次是“湮魔”猎妖时杏林湖中,第三次竟然是在这玄皞门的仙牢里。

我本以为它是什么千年万年的妖物,道行颇高,心怀鬼胎来无影去无踪,在人世间自在逍遥,却不想如今它竟跑到这古神的仙域中,在仙牢层层机关之下来去自如,丝毫不畏惧。

好在那鲤鱼又只来走了个过场,露个面就躲进了暗处。我才壮了胆在明言灯的灯光下,一步一个台阶往下摸索。

走了数十阶,脚下突然“咔啦”一声碎响,我默默把脚收回来,十分抱歉地低头看过去,见方才我落脚的地方有一小滩晶莹的碎粉,映了明言灯的灯火,正从不同角度显现出斑斓的色彩。

“冰?”

虽说这二层灭仙牢寒气透骨,却也不到凝水成冰的程度,何况这透明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不像被流水侵蚀的痕迹,倒似树长枝桠蘑菇开伞般畸形生长而成。

沿着石阶再往下看,大大小的透明石头零落一地,我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是水晶洞窟,这石头没有水晶那般光滑坚硬,也没有水晶的光泽。

思考间,却听铁链拉动的动静,“咯咯咔”之后再无响动,半晌潮湿的空气里传来灯灵的抱怨:“不行,机关灯卡住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仙牢年久失修,再精细的机关也会有锈迹斑斑的一天,便安慰灯灵道:“人有轮回物有兴衰,它年纪大了,就让它休息一下。”

“仙牢机关纯寒铁所筑,万年不腐,若不是那里出了问题,机关绝不会失灵。”

“既然如此,什么都看不见,”我踢开地上的石头摸到灯灵身边,嘴角一勾提议道:“直接跳过吧!”

“哼,想的美!本座不是灯吗?过来!”

灯灵即没有手也没有脚,单一个明言灯的外壳,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扯了我的领子,随随便便就把我拎到了一个圆形的台子上。

台子以寒铁铸成,宽可容四人盘膝而坐,台子中间摆了一张血玉棋盘,横竖各一十九道,左右各摆以一血玉棋罐,罐中黑白子将满未满。棋盘一侧盘坐着一无面木傀儡,手执白子,木首低垂,似凝望盘局思而不解。

然血玉棋盘上已有一副残局,白者于角围黑,黑者有二陷入死局,余四黑者皆在白围外,若黑再错一子,则被围二者必亡。

“解局!”灯灵如是说。

“我……不会。”

“一子四气,连者可通,气绝则亡。”

我看了棋局半晌,没有底气道:“下错会怎么样?”

“下错?”灯灵语气突然一转,看好戏似的一声“呵”道:“抬头看看,你看见四周墙壁上的‘金翅阵’了吗?九万九千根针羽,瞬间齐发,定让你一点痛苦都没有,直接解脱。”

我蹙眉幽怨地往周围环视,背上透出丝丝寒气,头顶虽一片漆黑不见他物,却依旧能感受到金石之气的生冷凌厉。

“岂不是……和下雨一样?”

“就是这样,有些人连气都没喘完就死了。你瞧那棋盘,原本可是上好的白羊脂玉,只不过日积月累沾了血色,才变成这副血玉的模样。”

“你不救一下吗?好歹都是好心来救人的。”我说这话,其实只是私心想问问她会不会救我。

“人家都是一个人靠本事进来的,哪像你什么都不会还要本座领着?”灯灵嘲讽道,“本座该帮的都帮了,不该帮的我定不会插手,生死由命,看你运气咯!”

事已至此,已无退路。无论再如何恐惧,锁仙牢我已过,再过一关,便是尽头。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能不能成功,能不能还上七泽欠的人情,能不能让我见穆爻最后一面,都在这棋盘上。

我抖着手拢袖,抖着手指夹了一颗黑子,“不……不就是救两颗棋子吗?我还要救人,顺手救两颗棋子又能怎样?它没有气,给它一口气就是了。”

“啪!”黑子落盘,不正不偏,正好落在两颗白子中间,三颗黑子相连,将一颗白子逼入墙角。

“咔……”我下棋触动了机关,棋盘旁的木傀儡忽然抬头,抖下一头灰,抬手“啪!”将我的黑子截住。

木傀儡无目无眼,为何知道我会在此落子?难不成百年之前高临仙人,早将所有的落子可能,都算入了这一方小小的棋盘之中,三百六十一种落子法,便有三百六十一种对策,三百六十一之后又三百六十,如此一来,局势成千上万,变化无穷。

简直是……天工之作……

前路被堵,此时若退让,便可保住多数再开疆扩土,代价则是牺牲被围在白棋里的二子。然白棋这一堵,倒也把自己的前路堵死了,要想再走只能掉头,打道回府。

我夹着棋子悬在空中半晌,偷偷看了“面无表情”的木傀儡,试探性断了白棋的后路,同时让围在白棋里的两个小可怜喘了一口气。

此时白棋已处劣势,若是不自救寻找其他出路,我便能将它们围住。不出所料,白棋一招逃出生天,让我的小算盘直接没了数。我不甘心便又在其前方落子,将四颗白棋反围起来。

我以为最好以和棋收官,但白子依旧不依不饶要将我引上歧路,如此一来心,要救那两颗黑子,就只能将左侧四颗白子全都杀掉。

再落子,白棋紧随之,却不想再看全局,白棋不知何时围成了一个方正,将棋盘上的黑子悉数包围,正正好好一个抽象的“固”字。

“固”,困于牢中,只知古法,不知变通,一念而深,不知悔改,一往而前,不顾后果。高临仙人到最后,竟是要嘲笑我“冥顽不灵”,太过固执。

“您不要太过分了啊……”

我本想最后一子落,将白子中的两颗黑子救下,手方移到棋盘上,忽闻水声隆隆,湍流激荡,倏忽一条巨大的蓝色鲤鱼从地下跃出,它似灵虚所化没有实体,周身蓝火缠绕,双鳍如翼,尾摆如帆,摆尾间带起风浪如啸,拔山倒树,直冲向我坐的这方寒铁之台。

“哐!”

棋盘被掀出去数十米远,棋盘上的黑白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最为惨烈的木傀儡直接被撞到墙上的暗器门里,穿了个透心凉。

奇怪的是,鲤鱼竟然直接穿过我的身体,而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等我回过神,又是“噌!”一声,四壁墙上瞬间翻出无数的小型箭弩,每个弩上都有一根蓄势待发的金色羽状细针。众弩一出暗匣,立即调好角度,无一不眼神极好地瞄准了我。

我只有一个念头:该死的鱼!

“咔嚓”金翅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