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让我看看。”秋澄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场景，以前只是听说或者在电影里看到，便催促着陈然。

车速放慢了下来，直到和走路差不多。

直到走近，才看到磕长头的是两个人，好像都是女的，紧挨着不算路的路边，一前一后，相隔五六米远。

两人的服饰都差不多，藏式套内地的服装，没有戴帽子，露着脏兮兮的长发，扎着红色的绳子，藏红色的羽绒服外面套着皮质的围裙，挡住羽绒服与地面的摩擦接触，戴着一双已经变黑的胶皮手套，让手可以减少磨烂的机会。整体的模样，和陈然在318国道上看到的差不多。

两人也都是相同的姿势，双手合十过顶，再移至胸前；然后往前迈一步，五体投地，双手合十于顶，额头触碰大地；缓缓起身，嘴里念着经文，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可能是时间过久的劳累，身体的动作有些缓慢，尤其往地上趴和站起来的时候，还需要双手支撑一下。然而，一切并不能阻止往前的坚定不疑。

车辆来到第一个人身前时，陈然摇下了车窗，微笑着打招呼：“你好！”

那个人听到声音，继续完成一套磕长头仪式后，从地上爬起来后，看着陈然笑了笑，咕哝着不知说了句话，好像全部是藏语，陈然一句也听不懂。

此时才真正看清人的容貌，比拉萨见到的大多数藏族都要黑得多，是那种红棕色的，带上些风沙的皱纹，显得年纪要老得多。根本猜不出真正的年纪，估摸30岁吧，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真诚而有些腼腆。

那个人又说了一句很长的话，同时指指后面。陈然听到了几个汉语，给秋澄解释道：“她好像是说她汉语不好，咱们可以问后面那个人。”

和第二个人说话的时候，第一个人看着这边，没再磕长头，而是在旁边放了一块小石头，坐在地上休息。

第二个人头触碰过大地后，并没站起来，而是趴在地上，抬着头说话，自然而淡定。

只是待他抬起头时，陈然才看清这并不是女子，而是一名男子，因为头顶凌乱的长发和身上藏红色的衣服导致并不好分辨。

“你好，你是专门来磕长头的吗？”秋澄听了陈然的建议，尽量用简短的话来说。

“圣湖。”男子指指身侧远方的湖面，又用藏语说了一句。

“好虔诚啊，就这样磕过来吗？”秋澄看男子身边没有任何的行李，身上也不像带了很多东西的样子。

“我的摩托车……拖拉机，在前面。”

“哦，拖拉机？放行李啊。你们是一家人吗？”

“嗯？”男子迷茫地看看秋澄。

“就是和前面的那个小姐姐，你们是一家人吗？一家人。”秋澄更加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

“……家人。”可能男子才反应过来，或者终于听明白了，右手拍了拍胸脯。

“你们从哪里来的啊？家乡哪里？”

对于这个问题，男子好像没办法用汉语准确的表达出来，说了一长串的藏语，夹杂些模模糊糊的汉语。

陈然还是从男子的话中捕捉到了“……阿里……革吉……”等字，冲秋澄说道：“他说是革吉，阿里下面的一个县。”

“哦，革吉县啊，很远啊。”其实秋澄压根就不知道革吉县在什么地方，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距离这里特别的遥远。

“我汉语不好，和你们说不成。”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有啊，你说的已经挺好的了，很棒的。”面对这样的真诚，除了鼓励还能有什么。

“你们家乡哪里啊？”男子笑着问道。

“我们？我上海的。上海知道吗？你去过没有啊，要不要去看看，以后有机会一起去好不好？”明显秋澄很高兴和他聊天，尽管不算顺畅。

“很远……马儿……家乡”，陈然和秋澄都没听懂男子话里的意思，只好回之笑笑。

“你们也来转湖？”

“嗯，我们特地过来看看。”刚才说话的间隙，秋澄从背包里翻出了巧克力，抓了一把，递了过去，说道：“巧克力，送你的。”

男子这才略显艰难地站了起来，伸手接了过来，并没有吃，而是全部放进皮围裙下面羽绒服的口袋里，说了声谢谢。

“我们走吧。”说着话，陈然松了刹车，准备继续往前走。

男子指了指他要去的方向，说道：“转湖这边……”后半句夹杂着藏语并没听清。

“哦，我调头。”陈然说道，心想走东北方向也是可以的。

“你刚才不是说导航走另外一个方向嘛。”秋澄看陈然调头，有些奇怪。

“这边也可以走，是那个环湖路，路况可能差点。刚才他说了这边，在西藏转山转湖或者到寺庙都要走顺时针，那咱们就走这边吧，也不差什么。”

陈然说着话，已经超过了继续磕长头的夫妻，沿着砂石铺就的道路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