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温柔的看了他一眼,想伸手抚摸他的脑袋,宁桓期待的伏下脑袋,等待熟悉的温度。可是那双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抬起,它无力的垂下了。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都是那个男人的种,宁薄卿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着那般精致的糕点;而他,只能吃些连宫人都不要的残羹冷炙;他的母亲可以穿金戴银高高在上,而他的母亲就只能卑躬屈膝躺在病床上,甚至连死亡都无人问津?为什么?为什么啊?!
好恨,我好恨呐!
逃出宫来流落街头好几天没吃饭的宁桓抬起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仇恨的种子在宁桓的心底发芽,他选择去了长狄生存,那里不会被皇室发现,尽管他们可能根本不记得他了。他凭借一己之力,将自己作为一个筹码,与长狄皇室达成协议:他可以潜入皇室刺探情报,作为交换,他们要将皇室的人留给他处理。这种对长狄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他带着复仇之魂回到邱宁,然后才发现先帝早已故去,如今在位的是宁薄卿。
既然如此,那就…父债子偿!
他将京城的青楼收编,甚至牺牲自己男扮女装作为头牌打听消息传回长狄。一开始他动作太大,宁薄卿有所察觉,派人来试探,就在他觉得自己完了,多年努力要付诸东流的时候,有一把扇子,制止了那只手——那是一个看上去就很风流的富家子弟。他稍微查了一下,发现原来是江家的小公子。
江家怕不是后继无人啊。他感慨了一句,然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毕竟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再待下去有被发现的危险。于是他将青楼不着痕迹地转让给了凤浅歌,恢复男身选择进宫,这样,他离自己的目标更近。
宁薄卿自以为掌握了他的家人可以掌控他,殊不知他查到的那根本不是他的家人。他让他作为眼线潜入将军府,顺便告诉他江烟的秘密,让他最好能偷一下江烟的心。
他很吃惊,那个在青楼里潇洒风流的人,跟在边关大杀四方、名气大到传到他耳朵里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子?!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不管将军是男是女,只要她是将军,他就可以跟她表面合作,套取这个国家的信息,然后…
他的计划堪称完美,若要说有什么唯一的变数,那大概就是他自己吧。
那个在青楼里一扇子摁住咸猪手的江烟,在浴桶里赤身裸体也不不输气势的江烟,听他抚琴的江烟,向他讨教医术的江烟,冷淡的让他去领罚的江烟,微笑的江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江烟好像从虚情假意成了假戏真做。
“你放过这个国家吧。”江烟放轻了声音,“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国家。”
放过自己?沈清秋有些茫然,他活到现在,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小将军,我…”
“嘘…”江烟突然靠近,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一股独属于女人的幽香窜入沈清秋的鼻腔,他一低头,就看见江烟松垮里衣露出的大片雪白皮肤…
“沈清秋,我已经不是这个国家的小将军江玉了,江玉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宁薄卿的妃子,江烟。”
江烟。江烟。
沈清秋突然意识到,他一直都不知道小将军的本名叫什么,这两个字在他的嘴边打转,吐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
“烟烟…”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声,江烟没有听清楚,“嗯?你说什么?”
沈清秋被自己吐出口的字眼吓了一跳,猛的退了两步,“我…我好好想想。”
我活着,是为了复仇。
可是债主已经死了。
那我活着干嘛?
小将军…江烟!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他自以为是的提供虚情假意的关心的时候,他总是告诉自己,要对她好,这样才能成就她的大业。可是…即是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盯着江烟的责罚给她送饭,在知道她自服毒药时那涌上心头的震怒和怜惜。那一刻,他突然好想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你受苦了。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
娘亲,我好像找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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