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2 / 2)

她这话是无心之语,张随和张潇却都心里一震,想到了一件事情,却又不敢相信。

韩泠泠见他俩神情古怪,奇道:“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张随强笑道:“没事,我们继续赶路罢。”张潇道:“不错,我们早点回山,便早点安心。”他俩所想一致,都是要尽快回去找到张润涵,把心中的疑问告诉他。

从北京到沧州,日中而发,日落可至。可经过张随那一记回马枪,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天肯定到不了大城镇了,只好在一个小村庄里的客店前面停下。

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是官修大道,四通八达,这里聚的商贩多了,日积月累的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由此可见交通条件的重要性——兴邦在此,衰邦在此。

这一家客栈店面不小,还有一个大院子能停车马,可韩泠泠左看右看,竟然看不到一块招牌。恰好这时店主从院外转来,韩泠泠便问:“大叔,你这家店叫什么名字?”

这店主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实汉子,容貌还算俊逸,只是一条左腿坏了,无法屈伸自如,只好撑了一根木棍,右手端了一笸笋干正要往屋里走,听得韩泠泠问,怔了一怔笑道:“荒郊野外一家破店,还要什么名号?客人们请进来罢。”说完进了堂屋,一个六七岁的*童从内间跑出来,稚声叫道:“爹爹!”上前接过店主手中的笸箩,店主满脸的爱怜,伸手抚了抚女儿秀发,慈爱之情不言而现。

韩泠泠却没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她轻声对赵巨炎道:“客店的名字也算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气象和面貌的问题,要是连个名字也没有,未免太失志气。何况没有名号,便无从区别优良于平庸,没有品牌效应,因而无法做大做强。赵叔叔,我说的对吗?”她跟随赵巨炎学习经商确实用功,赵巨炎也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话来,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堂中的店主闻声转过身来,面色不悦道:“我一家在此和乐融洽,复有何憾?不去享受天伦之乐,反倒一心钻在钱眼,可不愚蠢?纵然家有金山银海,也不过如此而已,我何必要去兜那个大圈子?”

韩泠泠呆在原地,赵巨炎呵斥道:“隐士高人如何能以俗世眼光待之?还不快快道歉?”韩泠泠倒也乖巧,立即鞠了一躬,道:“得罪前辈,万勿见怪!”那店主神色稍缓,道:“隐士高人?不敢当!”转身跟着小女儿走进后厨去了。

韩泠泠满腹委屈,眼眶红红的泪水直打转,眼看就要决堤而下,张潇连忙悄悄对她道:“那个人是会武功的。”韩泠泠道:“什么?谁?”张潇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心中暗暗高兴,道:“那个店主啊,你想想看,你适才说话声音那么低,几乎就是凑在我二师兄耳边说的,可他在厅堂里竟然能听清楚,不是习武之人,很难有这么敏锐的听觉。你再看他走路,一般的瘸子,很少有这种沉稳的脚步。”韩泠泠连连点头,想了想,道:“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中都能有人会武功,那天下习武之人也太多了吧?”张潇道:“我想,大概是他被仇家伤了腿之后,在此遁世避仇的。但你说他没志气,他还会反驳,说明这人火气未消,该是常有出世之心。”赵巨炎从旁路过,赞了一声:“分析得好!”张潇笑道:“谢二师兄。”

亦听到张潇说话的张随心中不由翻起波澜:住进卧龙居之前,他在那家夫妻小店中歇息时,也曾涌起了一种想要开一家小客栈的冲动,可是细想想,自己能耐得住那种无名无利的寂寞么?能甘心在山郊野外度此余生么?自己难道不会和这个店主一样,常常想着再次出世,在矛盾中不断纠结吗?既然不能做到,又何必做那虚无的憧憬?就好比一件明明难以做到的事情,又何必去做那承诺?

他本是随性潇洒之人,从未思量过这些飘渺虚幻的问题,可现在想着想着,竟是痴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