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剑气近 第四节(1 / 2)

锈花刀 唐说 0 字 2021-07-02

 来到城门口,但见此处兵丁众多,戒备森严。()亲兵报上来头,那些兵丁凝重的面孔登现喜色,唰地让开道路。一个小尉官如释重负道:“朝廷干活真利索,这么快便派大人来啦!”忙上马引领众人进城。他边走边道:“咱们的曹县尉不幸阵亡,水县令是个文官,不懂带兵。他老人家心急得啊,就像那锅里滚熬着的粥。如今总算把大人盼来了。”杨承祖道:“听说你们城里发生暴乱,到底怎么回事?”尉官是个粗人,见问忍不住骂一声:“他娘的!”骂后方知不妥,赶紧道:“杨将军,小……小的可……可不是骂您老人家。”杨承祖笑道:“无妨,骂就骂吧,哪有当兵不骂娘的?”尉官登时听得心中亲切,神色大安,骂道:“还不是城南周家村那群挨千刀的村民!……”先生听得眉头一皱,只听尉官续道:“现下不是秋收了么?县衙派人下去收赋。那群乱民借称今年干旱,家中无粮。……”先生不悦道:“得了!说说城里的战事。”

尉官心里打了个激灵,暗想:“传闻刘舜卿大人为人亲善,却是假的。嘿嘿,这官做大了嘛,哪个不趾高气扬?!换了老子也是这般。”他心中转着念头,神色已变得恭顺许多,道:“回大人话。这群乱民于今日破晓时分,突然洗劫县城。那时候城里大部分人尚在睡梦中,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说着手指城内各处,道:“大人也看到,咱这‘虞城’虽称之为‘城’,其实县城并不大,况且也非边防重镇,全县的士卒加起来,也不足五百人。好在这阵子衙里收赋,把大部分士卒调回了城内。当时匆忙集结队伍,只凑合两三百号人。那群乱民却纠集了周边村民,浩浩荡荡少说也有两千……嗯,一千……至少有七、八百人。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这仗怎么打哪?咱们县衙也没一个能指挥打仗的。曹县尉稍懂一点点,却立马阵亡了。剩下的群龙无首,所以今早儿这一仗吃了大亏,被乱民足足洗劫了半个城。”先生游目四望,问道:“城这边怎么看不到战火的痕迹?”尉官道:“这边是东门。乱民是从西门杀入的,后来巷战中他们死伤甚多,天色又大亮,便退却了。”

正说间,虞城县县令水韵波乘轿匆匆迎来。众人客套一番,来到县衙。水县令苦着脸道:“大人,情况您也清楚了。下官的奏报是一封接一封,可总算盼来了您。您可得替虞城县百姓做主啊!”许子江道:“水大人,实不相瞒。我家大人却是路过,并非朝廷派来的。”水县令惊讶道:“大人不是朝廷派来的?”脸上顿时掩不住失望之色。

先生道:“水大人不必担心。本官既然碰到这种扰民之事,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水县令面转喜容,道:“刘大人英名远播,下官早就如雷贯耳。有大人坐镇,虞城百姓有救了!”说着便要拜谢。先生上前拦住,说道:“水大人别客气。你把县里大小官吏全找来,我们一起商讨商讨,看看有何善后良策?”水县令领命而去。先生又着杨承祖对虞城参战士卒进行明查,着许子江、许子河对虞城百姓进行暗访。

地方官吏不如军营将士般令行禁止,等了近半个时辰,虞城县大小官吏始齐。这些人为今晨暴乱所慑,个个面如土色,说来道去,无非谀颂刘大人神武,又祈愿朝廷速遣大军前来镇乱。先生本就未寄希望于他们,找他们来,不过想了解暴乱一事的详情。听他们所述与之前遇到的那位尉官所言并无二致,再详细询问了城内兵力状况,便起身散会。

其时黄昏将至。水县令引领先生等人到馆驿安歇。翁中涛先率十位亲兵入内巡视一番,方请先生进驿。这座馆驿颇大,从外观上看,极似大富人家的邸宅,馆内有客房十八间,另有厅堂、走廊、庭院,四周筑有高高的院墙。当时宋朝修建馆驿颇为奢华,大文学家苏轼著有一篇散文,叫做《凤鸣驿记》,就是这样描绘的:“视客所居与其凡所资用,如官府,如庙观,如数世富人之宅,四方之至者如归其家,皆乐而忘去”。这座凤鸣驿位于今陕西地区的扶风,其太守修造此驿时,动用了近四万民夫,仅木材和石料所费白银,即达二十万两以上。虞城县小,馆驿虽无凤鸣驿宏伟,但其华美程度已在城中屈指可数。先生等人见惯这种现象,毫不为奇,簇拥而入。

翁中涛指着庭中一口水井问道:“水县令,为何这馆驿里,还有一口水井?”水县令笑道:“翁兄台有所不知,这口水井叫做‘珠玉井’,是小有名气的。它掘自本朝开宝三年,至今已有百十年历史。此井之水清冽甘美,入口爽心怡神。若用之泡茶,更是茶香四溢,味醇可口,沁人心脾。来往官客饮之,莫不念念难忘。”周若敦道:“既有大人说的这般好,咋用石板盖住了?”水县令唉的一声,叹道:“今年干旱严重,井水几近枯竭,水位离井口已达近十丈高。馆驿担心有人失足掉进去,便找块石板盖住了。”

“是么?”周若敦甚是好奇,走过去推开石板,双手搭住井上摇水桶的轱辘横木,俯身下望。但见井洞极深,由于光线照不进去,井内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周若敦不禁退了一步,咂舌道:“哇!果然枯啦。里面乌漆麻黑,怪吓人的。”一个陪行的驿卒道:“官爷,昨儿半夜小的起来小解,路过此井,曾听到里面哗啦哗啦水响,确实有点吓人。”翁中涛一怔,问道:“这位兄弟,你果真听到?”那驿卒见他神色凝重,吃了一惊,说话间便不敢那么肯定了,道:“这个……小的当时睡意未消,也不知听不听得真切,仿佛井里头哗啦一声响,待驻足细听,却又没了声音。小的越想越怕,慌忙跑开了。”翁中涛点了点头,对先生道:“大人,您先行回房,卑职叫几个兄弟下井瞧一瞧。”

众人拥着先生进了客房。水县令恭身告退,自去筹备晚宴。翁中涛和周若敦前去探视水井,符宣与谢旬修领着一众亲兵守在房外。房内只余下先生和韩十七二人。此时先生脸现欣慰的笑容,道:“十七,先生见你安然无恙,今日当真分外喜悦。”韩十七服侍先生达几月之久,知其一心为国,从不与人表述私情,闻言陡觉全身暖洋洋的,鼻中却又那么一酸,忍住眼泪不流出来,但眼眶已然湿润了。

先生又道:“当时失去你的踪迹,我痛心不已,分别派出十几支队伍搜寻,两个月后仍一无所获,那个时候,我何其后悔啊!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出战将士,于我而言,人人俱如自己子弟一般。但真正失去你的性命,却令我心中分外的难受……”韩十七何曾听过先生这般发自肺腑之言?这分明是先生视他为己出。他禁不住双手抓住先生的右掌,扑通跪了下去,哭道:“先生,我……我……”

先生摸着他的头,舒了一口气,真情流露的面容渐渐收敛,然后俯身拉起他,笑道:“来,跟先生说说你那日之后发生之事。”这间客房颇为气派,当中以雕木月牙门隔开,里间是卧室,外间作小客厅布局。两人在客厅中的圆桌旁坐下。韩十七替先生倒了一杯茶,当下将两年来的经历一滴不漏地讲述出来。先生听到小诃时,笑道:“十七,没想到你因祸得福,得了一位相悦的红颜知己。”后来听到到辽国郡主,脸色渐转严肃,及至听完黄山派之事,忍不住叹息一声。

房内静了下来,韩十七见先生想起心事,不敢惊扰。不知过了多久,响起敲门之声。韩十七打开房门,只见杨承祖立在门前,忙迎入内。正待关门,又见翁中涛和周若敦全身湿漉漉地行来,想起两人下井查探,不禁询问的眼光朝周若敦望去。周若敦急走两步,低声道:“不碍事,井内只有两尺来深的井水,啥都没有。”韩十七点了点头,低声道:“周大哥和翁掌门快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