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看了看翎沧,到底还是没忍住,“废物”两个字在喉咙口滚了一下,到底是从唇齿间迸了出来。
“废物么,”翎沧低低笑起来,“我初时看见他,也当他是个痨病鬼来着。”
“笑什么,年后便有战事,你要带着他去战场吗?只怕一旬之内那人就会死在大漠狂沙之中,难道还能指望他给伤员诊治?”薇安撇嘴,有些气闷的转过头去。
“他却不是随军医师啊,那是个花间游。”翎沧止住笑,一双晶亮的瞳子里映着薇安愕然的面容。
“你说他是花间游?!”薇安不可思议的说,伸了手去探翎沧额头,“你该不会是去了一趟长安,在路上撞傻了脑袋吧?一个花间游会连我的鞭子都躲不开?那可是万花谷的杀手啊!”
“他真的是,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躲开你的鞭子。”翎沧微笑,岔开话题,“不说他,却说你是从哪弄来那么个孩子?”
“你说笑靥?”薇安把膝盖蜷起来垫着下巴。
“嗯。”
“友人相托……那女孩儿是苏大哥捡的,用内力探查后,发现她竟然只适合修习我天策府的刚猛路子,正巧我路过去看他,他便托给我带回天策教养。”薇安眼睛里,一些些迷茫。
“我一直认为,女子入天策,多少,残酷了些。”翎沧微微一叹。
“你想起十七姐了。”薇安淡淡的说。
翎沧苦笑。
“我这次回来,没见十七姐的枪缨。”薇安瞥一眼翎沧身侧的横江锁,“去年过年的时候,它在你的枪上。”
“嗯……烧了。”翎沧的手指抚过横江锁上繁复的花纹。
“终于想开了?”薇安吐一口气,最见不得这人在一种人都开开心心的时候,自己抱着枪坐在墙角。
“嗯。”
“烧在十七姐坟前?你什么时候去看十七姐的。”
“没有,给别人了,他烧掉了。”翎沧习惯性的拢起袖子,冬天了,河边近晚,也冷起来。
“给别人!”薇安猛的扭头瞪着翎沧,“十七姐的东西你会给别人!”
“他也是烧给已亡人……”应该算是人吧……草精……
“你……算了,随你。”薇安叹口气,“想开了比啥都好。”
“……谢谢。”良久,薇安听见低低的声音几不可闻的传进自己耳里。
“傻。”她伸手拍拍身边蜷起身子的青年,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在我们眼里……你还依旧是当年那个木讷老实的跟木头一样的大男孩。”
“嗯……”翎沧将脸埋在膝头,闷闷的应一声。
“小时候,我们常常这样在河边看星星,累了就挤在一堆睡到天明……”薇安叹着气,靠在翎沧肩上,“真的……很想他们啊……”
风拂过草尖的沙沙声潮水样的响,带着一股安宁的韵味,翎沧就这样并着薇安的肩,一同看着太阳渐渐从河的尽头沉下去,然后又看着红的烈烈的河水慢慢沉寂下去,重新映出满天星斗。
军人的耳朵,总没有万花那么灵敏,草木的飒飒声又响,于是翎沧和薇安两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听见那掩藏在风声里的轻轻脚步声。
箜篌立在天策的晚风里,看着河边并肩而坐的两个人,从夕阳西下,到夜色迷茫。然后,他看见那个女子将头轻轻靠在翎沧肩上……
“呵……”他低低笑,转身,离开。
有鲛珠滚圆,砸在牧草叶片上,然后,压得那叶片低低垂下,将它滑落在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