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深山里的苗族小村寨，全村上下就大约百来口的人口，大都是有着或远或近的亲属关系的，或者只有少年的爷爷是一个异类，因为爷爷说过，他没有亲人。()

村寨里晚上没有什么娱乐节目，而且人们都习惯了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朴素生活，当少年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在夜色中就只剩下几户人家的纸窗中还透出点点摇曳的星火，虽然是晦暗不明，但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也显得有些生气。

推开篱笆墙外的竹栅栏，少年解下装载着草药的背篓放在墙角，朝着还有一丝昏黄灯火的堂屋里轻声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咳，咳，”堂屋里传出了几声浑浊的咳嗽，一把苍老但慈爱的声音传出，“嗯，豹伢子，进来吧，灶上还给你热着几个鸡蛋馍馍，那是村口二丫她娘送过来的，快趁热吃吧。”

少年拿起院子里的葫芦瓢勺了一瓢冷水喝了个痛快，这可是他每天从附近的山涧挑回来的山泉水，清澈透心凉的，潺潺的水珠顺着喉咙咕噜而下，带来前所未有的舒畅。胡乱就着水花擦了一把脸，少年迈步走进了爷爷住的堂屋。

已是初春的时节，大山里的严寒还未消褪，一进门，就是一个直接从地上挖出来的火灶，灶上胡乱烧着几根手臂粗的松枝，已经没了什么明火，但是却是烧得通红通红的炭火。炭火上一个黑乎乎的铁锅，被从屋顶上垂挂下来的一条铁丝钩挂着，“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

少年摩擦着双手在火灶旁烤了会火，这才掀开锅盖，用竹筷叉了一个白里透着明黄的鸡蛋馍馍塞进嘴里咬着，一边朝着躺在床上的老人问道：“爷爷，你吃过了吗，今天脚还有没有那么疼？我今天上山采了好几味草药，大概对你的老毛病有点帮助。”

“我吃过了，”老人呵呵看着被鸡蛋馍馍烫得龇牙吐气的少年，“哎，所谓能医不自医呀，我这老毛病是年轻时犯下的，都深入骨子里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犯病，行动不便，反倒要连累豹伢子你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了。”

“爷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少年“咕咚”一声吞下口里的馍馍，蒸腾的热气深入肺腑，在肠胃中散发开来，将满身的寒气驱走，有着说不出的惬意。他用火灶旁的一根铁枝捅了捅旺盛的炭火，用火灰掩盖住部分烧得正旺的松枝，这样可以延长炭火的燃烧时间，火堆又不致于熄灭，可以保持室内的温度不被室外的严寒侵袭。

弄好这一切，少年从屋角的灶台上一排晒干的草药中分出几株艾草和一些零星草药，研磨碎了用一块破布包裹好了，在火上烤了一会儿，走到老人的床前，挽起老人的裤脚，在膝关节处细细地来回擦拭着，并用指力不轻不重地按摩着，促进血气流动。

“爷爷，今天感觉好一些了吗？”少年仰头望着抱着一筒大水烟的爷爷，“今天我加了一些车前草，和艾草有君臣相佐的功效，能活血拔寒的。”

“好很多了。”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笑着望向这个自己从豹子窝里捡回来的孩子。小的时候，自己可没少为这个孩子操心，所幸的是，这孩子十分懂事孝顺，头脑又灵活，大概是从小喝着豹子奶长大的关系，身体看上去虽不强壮，但是也很少生病。可是遗憾的是，他不像寨子里的那些同龄人那么的活泼好动，早熟的性子让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的淡漠，除了对自己这个老头子，他几乎和寨子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交集，话也没几句，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他的未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过了一会儿，破布包里的药物渐渐冷却，少年又用双手给爷爷的双脚按摩轻锤了几分钟，这才停下手来，不觉间额上已经是热汗满悬。挥手将额上的汗水抹去，少年走到墙边悬挂着的十几只大小各异的风干葫芦跟前，转头问道：“爷爷，今天用哪只葫芦？”

“嗯，第三只吧，”老人浑浊的眼珠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记住了，兑水后一滴就够了，否则以你的体质，是抗衡不过去的。然后你洗澡的时候滴三滴第五只葫芦里的药液，记住了，别多也别少。”

“我知道了，爷爷。”少年拿过桌子上一只竹子削成的简陋杯子，用一只铁勺子从火灶上的铁锅内勺了一小勺热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取下墙上的第三只葫芦，扭开上面的葫芦蒂子，轻轻地往杯子里倒了一滴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液。“哧”地一声，杯子里的热水瞬间变成了吓人的碧绿色，就连那上升的热气仿佛也带了点诡异的绿汽。少年毫不犹豫，端起杯子“咕噜”一声全倒进了嘴里，然后就去张罗洗澡的事情。从他懂事开始，或者他不懂事的时候已经开始，谁知道呢，反正每天爷爷都会要他喝些一点这些奇怪的药液，洗澡的时候也加进一些，有什么作用他不知道，反正知道爷爷是为自己好，不会害自己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