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犹自唠叨着,子姹愕然听着,手指头停在伤口附近,有些哭笑不得。
点了灯,用了茶饭,左右是睡不着了,便且看会儿书,喜儿另又点了灯,用纸笼轻轻笼住,挪到了靠窗的书案前。子姹坐在灯下,灯光柔和地覆在清如淡月的脸上,肩上披着的浅紫色绒袍挨住下巴,映得两颊也有两抹蔷薇色的晕泽。
窗外,清风撩叶,淡月如水。
在这深秋的夜里,此时却也缓缓走过来一个人,背手驻足站在对面的廊下。看样子他原本是要进屋去的,但不知为什么,却又停下来朝这边望了两眼。“想是少夫人醒来了……大少爷,咱们要不要再过去看看?”身旁的小厮弯腰禀请。
凌云扶着廊柱,低头微微咳嗽了两声,像是不胜自紫竹苑走来这一趟路途辛苦。
小厮见他并未答话,想是不愿过去的了,正要扶着上台阶,却见他又扭转了身子,清矍的背影下微微传出一声叹息。小厮跟了上去,一道穿过了紫茉莉夹径的卵石小径,又绕过了怪骨嶙峋的假山。
说是说看书,子姹捧着书本,目光却望着窗棂上的秋兰出神。也许是这静谧的夜让满腹心事的人更加思绪万千,独自在这清冷的屋里坐着,她不免有些百无聊赖。
恶梦醒来后的时间哪里适合看书?从山上下来后的日子里,她总是不时做着同一个梦,里面的纠缠,血腥,还有诅咒……都像巨石一样狠狠压着她,在黑暗里蹂躏着她,使得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就算是在灯光下,也显得黯然无光。
她也不像这样折磨自己的,但是每当回想起那一幕时,她总会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随着那些殷红的血迹一点点被啮咬,这让她觉得,她起码还知道痛,起码证明自己还活在人间。
“咳咳……”
寂静的夜里,窗外忽然传来两声轻咳,透过园里的花木,依稀传到子姹的身边,穿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挪挪有些酸麻的胳膊,把目光移回到书上。
原来这个夜里,也还有孤单的人未曾歇息……她垂下眸,肩膀微微垮下,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里。摊开的书就那样随意地覆在胸腹上,被交叉的双手轻轻压住。
“小姐,到床上睡去吧!”喜儿进来,忍不住说。而她只是默然不动,垂下的眼帘处隐隐有亮光闪烁。喜儿握住她的手,半跪在旁边,低沉地叹息:“难道,离开了秦家还不能让你放松下来吗?”
子姹睁开眼,一双如漆的眸子沾上了烛光,更像是黑夜里寂寞的星。“小姐,”喜儿轻轻抹去手背上温热的水珠,又自叹息,“要是大少爷身子没病就好了,等过上一两年,小姐生个孩子,——有了小孩子,一定会好些的……”
“好了……别说了!”子姹身子一震,腰背挺得僵直,一双眼睛好一会儿才有了焦距,看着喜儿,那里头是两汪深不见底的痛意。“小姐……”喜儿站起来,捉着衣角嗫嚅着。
“我们……睡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