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子无悔(1 / 2)

千秋一梦 流暄 0 字 2021-07-06

 蓦听棋边落子,一声更与一声静。

裴煦微微扣着案板,听着声调越发得悠长清脆,心里蓦然想起那围棋中落子的音调,不由稍稍移了思绪

良久,裴煦方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在那纸上落笔写下了三个字:奚无期。

奚无期是肖璇提供的三个人选之中的一个。

论经商资质,他无第一人选张怀忧的商业触觉、玲珑手段;论浑厚底蕴,他也无第三人选水知渊的广阔眼界、筹算能力。但他在商人品质上却是极高超的,是个出名的精干沉重,守信重义之人。

奚无期生与楚国偏远地区,家中颇为殷富,自幼习文练武,本是一求取功名武勋的富家公子。只是骤逢大难,家财散了大半,便是族中之人也多半零落。奚无期迫不得已,只得担起了家中重担,便也继承过世父亲的职业,成了那经商算计的商贾之人。

其一生在楚国颠沛流离,几经大起大落。既有那高朋满座,肥马轻裘的大富之时,也有那吃糠喝粥,衣不蔽体的流离生涯,可这曲折颠倒的人生,却未曾改变他为人处事的方略。

周边的亲友在遭难之时,奚无期若是知晓其中事理在自己这方,便不管这对峙之人是何势力,就是抛尽家财,索遍关隘,也是将这事情妥帖下来。难的是这其中,他并非是一味蛮干,而是机巧剔透,手腕极高。

若不是三两次对方的财势都远超于他,这其中的事端,早已了断。

就像上次,奚无期的幼年好友莫源,因冲撞了楚国贵胄子弟,被杖责致死,其妻儿更是被罚连坐,囚禁于牢中。

奚无期在花费百金,终于通晓这所谓的冲撞之罪。

这不过是这贵胄子弟求取一青楼花魁不成,又听闻这花魁颇多留意这莫源的生平诸事,心里更是平添了气恼。但他自以为自己乃堂堂勋贵之后,年少多金,风流倜傥,怎能比不上那家中只是小富,更无半点权势的商人莫源?

因此开头儿,那贵胄子弟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这花魁明面上虽是百般奉承,私底下却是与姐妹说是那般这般,似乎仍有想委身于莫源的意思。这贵胄子弟生来诸事顺溜,怎忍得住这口气?

不但三番五次搜寻莫源的罪责,使得莫源家中平白损失了大半钱财。后来有一次更是在酒醉之后,为酒肉朋友所激,恼怒得寻了个莫名的事由,将这莫源关入牢内,纠集罗网,让他被活活地折磨而死。

这等事由,本已是令人齿冷,这官家却仍是一口咬住不松口,执意要将莫家满门十数口一举诛灭。不过三两天的工夫,便是派衙役破家而入,将举家上上下下二十一口,悉数拘捕入狱。

所幸那莫家娘子,她原本虽也只是个布衣荆钗的寒**子,但自从嫁入莫家后,素日里却常帮着夫君分劳解忧,因此,倒不似一般的女子不知深浅缓重。

她心里思量着,怕这等人家不肯善罢甘休,留有后患。因此,自听闻自己夫君遭遇大难,莫家娘子她心里虽悲痛欲绝,却仍是强忍着派仆从昼夜疾行,将莫家的后代——唯一的一个*童托与正远行经商的奚无期照料成长。

若是奚无期忍气吞声,将那男孩藏匿着好生养成,这本也就了结了。

可那奚无期听闻这莫源的父母娘子等人都尚是囚禁,并未遭劫,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二十多口陨命。

百般思索后,他遂生了一计,筹集家财,厚币贿赂,让一歌者以获取了楚国长公主的接见。更在此,让这歌者如同闲聊一般,将这事情缓缓地说了出来。

这长公主本就与这贵胄子弟有隙,只是没甚借口,将他多多地磋磨一番。因此,在歌者的款款叙说,公主却是记于心中,看准了时机,便故意将这事情与那贵胄子弟的父亲在御驾前嘲讽一番。

这话自是使得自己的皇帝大哥,左右为难,但也不得不两边各自都安抚了一番,下令这莫家其余人等释放,厚币安抚。只是这么一来,那奚无期得罪了高官,却是无法再在这楚国经商,便将剩余的商号等事物早早了结,奔到这周国边境,过起了那神仙日子。

自到了这江陵郡延陵城,这奚无期凭着向日的经营所得,竟不愿再涉足商场,只赏花戏鸟、垂钓看书,过起了那琴歌诗酒,闲风白月般的自在生涯,倒是好生令人艳羡。

但自裴煦看来,这奚无期心里却并非是那等自在逍遥的。

一者,那奚无期既是那重情守义之人,有家不得归,终日流离他乡,岂能不心怀抑郁?

二者,奚无期一生坎坷过甚,当知得财势于世间,虽不是那通行无碍的法宝,却也是万万少不得东西,怎会甘愿就此缚手,任凭他人掌控自身命运?

三者,奚无期涉足商场亦颇多时辰,自他经历来看,却是逐渐倾向那垄断之物的贩卖。这等东西本就难以掌控在私家之手,他区区一介商贾,有无甚奇巧之物,根基过浅,终究难久行于世间。

四者,奚无期经历的磋磨,无一例外,均是他人倚仗官家权势下手,并非输于商人手段。因此,其虽看似稍有改进,肯结交官场中人,却仍是清白为商,不愿投靠官家,做那得权一时,却终日战战兢兢的哈巴儿。

解决这四等问题,不过是给予一个轻巧事物,以获取重利。这般,以财势重物,奚无期方得借力化解这四者的所纠结成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