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昨宵亦曾舞纱帐,须臾浮萍寄余生。暗香零落人不知,只得三更雨梧桐。
微微仰首,入目便是一层层遮天蔽日的暗云,萧泠微微叹息一声,右手不由自主的抚摩着那凸起的腹部。
可是苦了这孩子,这般天寒地冻的,却是不曾稍稍安顿些,只是一应的奔波劳虑着,倒是折损了不少的元气。
只是……
萧泠抬眼凝视着前方那当铺,里面有一女子,绾着高髻,银灰的皮裘却是勾勒出极窈窕的身段。
深深太息一声,萧泠淡淡看了怀中的香囊一眼。凤凰展翅的吉祥图儿,细细地绣了一格‘泠’字,小巧玲珑,却是鼓胀着。里面放的是自己从云家更衣脱逃之时,特意抓取的一些金珠子。
这样便也够了。
萧泠静静地凝视着那女子微微皱眉的眉眼,时不时回首的笑靥,心里慢慢地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悲哀。
涟漪,已经够了,不论如何,这件事却是不能让你也陷进去。它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虽不知周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云家的行径便是说明此事与那勾心斗角的政事有关。若不是我入城之时,曾说有一封信笺交与他人,事后察觉不对又在云家处处刻下暗记,使她们心有顾及,恐怕此时我已是含恨而终,埋骨雪里了。
而云家的事,看似了结,但我们这般的嚣张的行为,虽是让她们有所顾忌,不敢下手,却是遮掩不住实质的。想来,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她们便是能回味过来的。那时,她们知晓我在这城中无甚凭藉,自是会追捕诛杀我的。
借用你行事,本就于你的安危大有险阻,何况这等关系性命的大事呢?倒不如让我自个行动,若是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成,能保存你一条性命,倒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眼见着当铺里簇簇拥拥的人群越发没了涟漪的身影,萧泠缓缓地后退,如清朗天儿里的一片阴影,顿时间便是成了汹涌人群中的一滴水,不复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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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山,天光如洗,消退了小雪最后一丝寒意,一点点一丝丝的金红如游曳的小鱼,自在地徜徉在梧桐树下。
裴煦独自伫立在梧桐树下,心里微微有些叹息,边上的三四丫环眼见着这一幅景象,虽是不敢多嘴,只低头陪着,心中却是或喜或悲,暗自思索着。
这倒不是为了别的,却是因自己公子的大丫环涟漪要自行离去的事儿。这涟漪姐姐,今日随公子一并去云家。
她去时收拾得什么似的,特特更换了三四件衣衫,方是选了那才得的银鼠皮裘。那脸上的妆容也是细细地描画一番,将素日里分毫不动的各色粉儿胭脂,细细地挑了,又极精审地涂抹,才歇了等着。
这等打扮,便是让人疑惑了。哪知,待得她回来便是自行请辞求去,真真是让人惊疑。
且不论那一众的丫环是何心思,裴煦却是转过身来,将已然俯身跪着的敛衣扶起,安抚道:“敛衣姐姐,你真真是不愿留在此地了?”
敛衣俯身一礼,眉眼间露出一股极黯然的愁绪,伤感道:“公子,并非是敛衣不愿留与此地,好生过活。只是今日听闻旧人说,我家仍是有一小儿存活,却是流落他乡。我这做姐姐的,虽是未曾进过甚姐弟之情,只是自个的弟弟乃是骨肉血亲,应是好生寻着方是。”
说罢,那敛衣便是又跪了下来,却是说裴家多年大恩,本是舍身相报的,只是……
如此纭纭道来,那边上的丫环都已是珠泪盈眶,便是那素日心冷淡漠的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只那裴煦面上虽是微微露出整肃的神色,似乎大有悲怜之感,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计较。
当初裴煦放着敛衣与那女子出去之时,曾借机在她们身上都洒了些千里留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