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里正想到白玉兰，又看眼秀花认真道：</p>
“我这辈子没个女儿，玉兰往后就是我闺女。</p>
咱两家知根知底，我又不是不知道玉兰这些年是咋过日子的。</p>
我这个后爹，虽然岁数大了些，护她护的有些晚了，也不知到我死，还能护她几年。</p>
但是这话，我不哄你，咱家玉兰虽然现在都是当姥姥的年纪了，我仍会给将她当作小闺女对待。”</p>
左里正没说忽悠人的话。</p>
他没提，到时也让他那几个儿子，拿白玉兰当作亲妹子。</p>
玩那套没用的花嘴干啥。</p>
他几个儿子、儿媳妇们，包括下一辈的孙儿们，要是能真心待秀花、待玉兰，那是他的福分，他会很感谢孩子们懂事。</p>
要是做不到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人，总是和秀花、玉兰像隔着点儿什么，他也并不强求非要一团和气。</p>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指望过别人。</p>
他只指望自己，会真心实意待秀花母女。</p>
这番话，让秀花心头一软。</p>
左里正看出来了，趁热打铁继续劝道：“你是怕别人讲究？别有那个顾虑。他们不敢当面下你脸子的。别忘了，我是里正。”</p>
他也不打诳语，村里人背后嚼舌头是挡不住的，爱讲究就让他们讲究去。总不能连村里人躲在家里说的话也管。</p>
但是他敢保证，谁要是当面敢给秀花没脸，说些难听的话，就不要怪他使出常年不用的整治手段。</p>
“至于钱银、田地。</p>
我既然想和你再往前进一步，咱这个岁数，就不提聘不聘礼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了，那些不过是面子。小钱儿而已。</p>
只说我比你年纪大，恐是会走在你前面。</p>
我就要考虑我没了的那天，你自个如何好好生活。</p>
我不能死后，让我儿子他们给你脸色，更不能让你手头紧巴巴的又回到闺女那里生活。</p>
我会多给你留些体己银钱的。</p>
关于这方面，我已打算好，将我家的银钱分成……”</p>
“你等会儿！”秀花赶紧制止。</p>
她现在不想知道左里正有多少存项，不想知道左里正死后能留给她多少银钱。</p>
她怕知道具体数目后，本就动摇的心，晃悠的更厉害。</p>
“能让我说几句心里话吗？”</p>
“能。”</p>
秀花这才用一种极其纳闷的语气，实话实说道：</p>
“咱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有啥区别嘛，你一天去我家八趟，啥事都落不下你。非得折腾那一套？让儿女孙子辈的还要参与成亲仪式。连曾孙女都有了。问他们在忙甚呢，怎么还要买喜酒呢，不对，喜酒是现成的。是问怎么要买喜糖呢，孩子们回答，啊，太姥姥要成亲了，喜糖是给里正太爷爷和太姥姥的。你想想，磕不磕碜。”</p>
秀花又深吸一口气，这回说的更直白：</p>
“别看我三嫁过，可我上一次嫁人，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阵还算年轻。嚷嚷说我要嫁人，还真没人笑话。毕竟那时是半老不老的年纪，有许多同龄的妇人会选择再走一步。</p>
可我们现在真是年纪大了，像你说的，又不图上炕，图也图不了几次，有那个心都没那个力。我犹豫，就是觉得，真没必要。”</p>
可见，秀花说的是心里话，她都顾不上要脸面了，又将自己三嫁过的事实，在左里正面前摊开讲。</p>
秀花甚至暗戳戳地想：反正自个也不是什么道德感很强的人。</p>
你要是非得为上炕那点儿事，不行的话，咱俩就这么处着，感情只要到位了，咱俩偷摸整整也行。</p>
可别费劲你娶我嫁的了。</p>
可是，左里正是多么深沉的人呐。</p>
不成亲就上炕，那不是耍流氓吗？</p>
这辈子，他也干不出那事儿。不，是他没非要上炕。</p>
所以左里正拧眉掰扯道：</p>
“咱俩年纪大咋啦？成亲不分老和少。我还觉得咱俩这个年纪正好。你没听说过那么句话，没有银钱的结合就是一盘散沙。有银钱却没空陪伴的婚姻，会出怨偶。你再看咱俩，现在有空陪伴，还有银钱，这才是正正好的年纪。”</p>
这就叫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p>
他俩就算住瓜棚，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都比那穷苦的年轻小夫妻甜，信不信？</p>
年轻多点儿啥。两口子没事儿总干仗，谁能说你婚姻美满？</p>
岁数大，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照样让人艳羡。</p>
没听说过在婚姻这件事儿，谁羡慕年不年轻的，只听说大伙羡慕别家夫妻和美的。</p>
左里正今儿非要一个定心丸，他不喜欢像隔着窗纱的朦胧感，盯着秀花的眼睛，骡车都不赶了：“你就说，你看没看上我吧，我当你老头子，你乐不乐意？”</p>
要是真的只是没相中他这个人，他就没必要再磨叽了。</p>
以后不再提成亲的事儿，不再做梦睡一铺炕，只单纯做一个对她好的人。</p>
毕竟稀罕不稀罕这种事，不是能强求和妥协的。也不是他人好，秀花就非要接受的。好人多了。</p>
秀花：“你个头长相、腿脚、头发牙齿什么的，还行……”</p>
在左里正逼迫的眼神下，眼神闪了闪，咽下剩下的品头论足。</p>
只看，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终于憋红了一张脸：“嗯。”</p>
一个“嗯”字，左里正当即心花怒放。</p>
鞭子扔车上，手都直接上了，激动的拍着秀花身上裹着的棉被，连着拍两下，又兴奋地放轻动作，拍拍秀花露在棉被外面的脑袋，年纪不合适说出“乖”，但表情上就是在夸奖秀花乖。</p>
秀花急了，她必须要将该说的，说清楚：“不过，今年指定不行，明年秋收前也不行，明年的这时候，我看你表现。”</p>
家里的房子没盖，她就算再走一步，也挨着玉兰他们，新盖一间。她和新夫君一起住。让左里正掏钱。</p>
春耕水稻田没种，没吃上自家的新大米。</p>
酒坊生意还没有扩大稳定下来，酒窖和新的酒作坊也要盖。</p>
最关键的，才到闺女家半年就嫁？她还没被追求过瘾。怎么也要时隔小两年再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