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千年莫忧 邪女 0 字 2021-07-09

 第二章

酸秀才,破庙栖身,满腹酸腐受奚落

俏佳人,古墓隐居,一曲旧词露行踪

白衣女子莲步出庙,飘然隐于丛林深木,闪身进了一座古墓,墓内坐着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妪,她见白衣女子回来,一边迎上,慈爱的捧过她的手暖在掌心,一边轻声责道:“小姐,你一时怜悯,只怕为自己引来祸事。”

白衣女子嘻嘻笑道:“婆婆多虑了,阿忧不过是见他一个读书人,迷路荒野,十分可怜,送他些御寒之物,怎么就会引来祸事?”

田婆婆叹道:“小姐,你如今大了,这墓穴太小,你近年时常出洞去玩,已吓着进山砍樵的百姓,如今山下已传言山上有千年白狐出现,怕要引来贪财之人呢。”握住她纤纤玉手,轻缓的摩挲,十分的疼爱。

莫忧不以为然,噘嘴道:“婆婆,阿忧的轻功是您亲自教的,您还信不过么,若是长时间捉不到白狐,传言自消。”她依坐在田婆婆身侧,亲昵的将头歪在田婆婆的肩头,声如莺啭,眸光盈盈,一派娇嗔女儿模样。

田婆婆将她爱惜的搂在怀里,道:“你这次又送出衣物,你也知道这墓是前朝定川王爱妾之墓,这些用物都是赔葬之物,珍奇名贵,不是寻常百姓可用,如今出现在破庙,若叫有心之人看见,怎会不追根究底、顺藤摸瓜?”

莫忧听了也知冒失,迟疑道:“婆婆所言极是,确是阿忧之错,阿忧大意,只想着书生晕倒山道,实在可怜,可是,既已送出,怎好再去索回,再说这天寒地冻,那书生没有衣物也必冻死,婆婆,如何是好?”

田婆婆叹道:“既是救人性命,婆婆也不能过于反对,好在大雪封山,樵夫路人一时半会难以进山,如无异常,应该两个月内积雪难融,只在两个月内,让他下山罢。”

莫忧笑着谢过婆婆,又提出时常去看望颜如玉,送水送食,田婆婆见她难得这么开心,点头应允,惟是叮嘱她切莫泄露行迹,莫忧一一依从。

于是,莫忧便每隔一二日就去破庙找颜如玉,开始不过是送些点心食物,颜如玉也是低眉顺眼的唯唯诺诺,不敢正眼看她,心里越发的惊疑她的身份,哪家的女子,成日里不坐深闺、不学女红、随意出入门庭,家门尊长亦不管教么?这样来来回回,实在有失体统,难保被人觉察,那时该如何是好?待要正言相告,又叹,她若不来,庙内无水无食,怎样生活?一番矛盾,又忍下不语,只是每每都规规矩矩的作躬致谢,不敢半点亲近。

过了几日,颜如玉见她虽然行为毫无闺仪,但是亦不曾言词上有甚轻浮、亵渎,渐渐轻消了对她的轻蔑,当她来时,也说些言话,惊讶的发现莫忧完全不似自己想象中未经教化的山野女子,能诗善词,言语侃侃、文章娟娟,不由得刮目相看。

渐渐的莫忧来得勤了,除了送东西,也时常为他收拾衣物、整理屋子,每每此时,颜如玉仍是心中不悦,觉得她过于出格,难脱粗鄙,终究是小门低户的见识,远不如大家闺秀的雅致与高贵,一边低贬一边又感动于其温柔大方,毫不造作。

莫忧知他怀疑自己的身份,也不说破,平时只作不知,但凡他追问时,就以不便相告回之,颜如玉也不再多提了。

莫忧常年幽居古墓,身边惟一位田婆婆相伴,亦师亦仆,虽却慈祥温和,莫忧终究不敢在她面前玩闹,往时哪有个人说句话儿,因此觉得颜如玉端的有趣,神态憨痴、心境纯明,故而也不计较他诺诺行礼、处处唯谦,反而生出戏弄他的心思,时而弹叶飞雪,击响门窗,颜如玉不知就里,只见得叶旋如魔、雪飞如妖,惊得惶恐不安,莫忧则掩嘴直笑,待他反应过来,也猜不透原由,越发的讪讪,颊红如霞。

一日,莫忧闲来无事时,就陪在一旁,看他朗诵经书时的认真模样,忍不住暗暗发笑,颜如玉已完全不当她是妖怪,不读书时也与她说话闲聊,但总是恪守礼教,满口之乎者也、摇头晃脑,莫忧便道:“颜公子是读书人,说话不比我们山野女子,有趣得紧,你功课乏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颜如玉很高兴,自从知道她文章锦绣之后,就不再轻视她的言谈,一则他时而可以听到莫忧脱口而出的玑珠词章,二则他长年苦读兰窗,过的是身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对莫忧偶尔讲述的民间趣事很是惊奇新鲜,侧耳倾听,莫忧便讲:

有个姓朱的财主,又讲忌讳,又爱说话文绉绉。他对新来的小猪棺说:“记住我家的规矩:我姓朱,不准你叫我时带‘朱’(猪)字,叫‘老爷’或‘自家老爷’就行了;平时说话要文雅一点,不准说粗言俚语。例如,吃饭要说‘用餐’;睡觉要说‘就寝’;生病要说‘患疾’;病好了要说‘康复’;人死了要说‘逝世’,但犯人被砍头就不能这样叫,而要说成‘处决’……”

第二天,一头猪得了猪瘟。小猪棺急忙来对财主说:“禀老爷,有一个‘自家老爷’‘患疾’了,叫它‘用餐’不‘用餐’,叫它‘就寝’不‘就寝’,恐怕已经很难‘康复’了,不如把它‘处决’了吧!”

财主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猪倌接着说:“老爷要是不想‘处决’这个‘自家老爷’,让它自己‘逝世’也好!”

颜如玉听出莫忧话中奚落之意,俊面通红,莫忧格格直笑,欣赏他憨态可掬。此后颜如玉果然注意言词通俗,两人相处日渐融洽,但颜如玉始终脱不了他的迂腐书生气,莫忧刚经常通过讲笑话的方式取笑他,然后看他垂首翡面而哈哈大笑。

时过一日,莫忧坐在他身边,托腮静听他念书,倦怠起困,长发随意的搭在肩头,星眸微合欠精神、娇腮生晕添妩媚,颜如玉一看之下竟收不回目光,痴了半晌,又羞又怕的埋首书中,总觉心神不宁,只得放下书,轻声道:“姐姐要是困了,小生也讲个笑话给姐姐听。”

莫忧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支起下巴,颜如玉微微摇颈,讲道:

“战国时,赵国都城邯郸人的走路姿势很美,燕国寿陵一个少年听说了,便不远千里,来到邯郸学习步法。结果,不但没学成,反而连自己原来的步法也忘光了,最后只好爬着回去,如此求学,非但没有学得所长,反而失了自我,姐姐,你道这少年可笑不可笑。”

莫忧一怔,邯郸学步也能算个笑话?看他一番兴致,又不便取笑他,含笑赞了声“好”,道:如玉讲得果然有趣,我也讲一个:

庸师惯读别字。一夜,与徒讲论前后《赤壁》两赋,竟念“赋”字为“贼”字。适有偷儿潜伺窗外,师乃朗诵大言曰:“这前面《赤(作拆字)壁贼》呀。”贼人惊,因思前而既觉,不若往房后穿逾而入。时已夜深,师讲完,往后房就寝。既上床,复与徒论及后面《赤壁赋》,亦如前读。偷儿在外叹息曰:“我前后行藏,悉被此人识破。人家请了这样先生,看家狗都不消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