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明摆手笑道：“这便是钱大哥对农民起义军的偏见了，明太祖朱元璋当初也不过是个没读过书的放牛娃，最后还不是夺取了天下，再者说来，我何曾说过要同高迎祥共谋大事？”</p>

钱通惊呼道：“咱们费了这许多周折，为的就是要去安塞投奔高迎祥，可事到临头，振明兄弟却说从未想同他共谋大事？”</p>

杨振明却不言语，而是指着土地庙的方向笑了笑。</p>

钱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险些便要笑出声来，但他终究还是强忍着笑意问道：“振明兄弟说的，可是那个李自成？”</p>

杨振明颔首道：“正是。”</p>

钱通哭笑不得的说道：“且不论李自成是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只说其武艺低微，腹中又没有甚么文墨，振明兄弟怎会想要和这样的人共谋大事？”</p>

杨振明问道：“钱大哥是否还记得，方才李自成在隆兴寺说过的两个收拢人心之策？”</p>

钱通思索了片刻，皱眉道：“可是甚么‘不分贵贱’和‘平均田地’？”</p>

杨振明道：“是‘等贵贱’与‘均田免粮’。”</p>

钱通失笑道：“也没有多大分别，只是这些又有甚么了不起之处么？”</p>

杨振明点了点头，反问道：“如果钱大哥是身份卑微，时常都会受到官吏欺压的穷苦百姓，而且当你的田里收成不佳时，却依旧还要向朝廷缴纳繁重的赋税，你会如何？”</p>

钱通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娘的，那还用说，当然只有杀官造反这一条路了。”</p>

杨振明摇头笑道：“若是你没有功夫，只是个寻常农户呢？”</p>

钱通想了想，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那便没有法子，只能苟且偷生，过一天算一天了。”</p>

杨振明颔首道：“这便是了，可如若有一天，你所处之地被一伙义军攻占，义军的首领又广发告示，告诉大家从此以后，寻常百姓将和官绅身份平等，不分贵贱，而且大家伙也不用再缴纳赋税钱粮，你又会如何自处？”</p>

钱通恍然道：“我当然会拥戴甚至加入他们！”说着猛地一击掌，笑骂道：“他娘的，想不到李自成这厮虽然没甚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但却真是会想鬼点子，难怪振明兄弟会选择拥戴他。”</p>

不料，杨振明却摆手道：“咱们只需利用李自成便是，此人终究难成大器。”</p>

听了这话，钱通彻底糊涂了，他挠了挠头，面色尴尬地问道：“振明兄弟刚刚不是还说，他的计策能够收拢人心么？”</p>

杨振明颔首道：“不错，我确是说过，然而李自成能够想出的这些小伎俩，只适用于霍乱天下，至多不过是打天下而已，但其眼见有限，终究无法稳坐天下。”见钱通仍是满脸不解之色，便继续解释道：“千百年来，历朝历代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怎么可能同庶民等贵贱？真要是如此，谁还会寒窗苦读的去做官，谁还会尽心竭力地为朝廷出力？还有，均田亦有太多弊端，均分田地只会让勤者、智者少得，让惰者、愚者多得，那么国家将会变成甚么样子？至于免粮就更加可笑了，免了百姓的赋税钱粮，天下若逢大灾大害，朝廷又拿什么来赈济灾民呢？”</p>

钱通试探着问道：“振明兄弟是不是想……”说着压低了几分声音，续道：“暂且先随着李自成打天下，等到了合适的机会，再取而代之？”</p>

杨振明微微一笑，轻拍着钱通的肩膀，不由感叹道：“知我者，钱大哥也。”</p>

钱通笑道：“老钱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追随振明兄弟，总是不会有甚么错的。”</p>

杨振明哈哈笑了数声，又叮嘱道：“然而李自成终究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日后我等行事还需加倍小心才是，到了二郎山后，只需尽心做事，先不必急于扶持自己的势力，以免引人怀疑。”</p>

钱通笑着说道：“振明兄弟只管放心便是，老钱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