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紫禁城多了两份清新,琉璃瓦沿儿滴答滴答的水滴在寂静的皇宫大内显得无比清晰。乾隆站在养心殿的台前,昂首南望。大军到黄河的消息已经送到五天了,算算日子,丰升额大军抵到黄河也有小十日了,那么苏北之战是不是也已经结束了呢?
夜色中的紫禁城黑压压的宫墙高高耸立,角楼在宫灯的照明下发出暖色的红光,长长的阴影投到地面上。这座大清王朝的心脏,夜色是也是很美丽的。
乾隆根本睡不着。福建传来快报,天地会乱党已经打破了泉州府城,彻底占据漳州、泉州、兴化、龙岩、永春等州府,半个福建被乱党匪军握在了手中,其兵锋真正的逼近闽江了。之前在金门岛大胜了福建洋匪的吴必达,也未能趁胜追击,彻底歼灭福建洋匪。广东的水陆大军也没什么大的进展,云霄厅和郑氏海寇至今未能拿下……
乾隆对福建的战局进展很失望,很愤怒。可他真的无力增援福建,现在够得着福建的浙江、江西和广东三省,浙江不需多说了,全力以赴的反扑南京;江西的全部兵力也在猛攻九江湖口;而广东的人马,现在甘国宝所统帅的军队已经是所能抽调的最大兵力了。困守台湾府的孙孝喻、邹应元等已经屡屡向北京发信求援,乾隆却也只能看着天地会席卷南北全台,将满清王朝的官兵逼的退守府城和淡水两地,他真真的感到了一种什么叫‘无能为力’。
作为富有天下的皇帝,尤其是满清这个全天下都是奴才的王朝,乾隆曾经以为自己无所而不能,他掌控着全天下人的命运。他可以让富察家变得无比显赫,区区二十郎当的年轻人就能迈入军机处这个大清朝最高最有权力之处的门槛;他可以抬举高家,让高氏从一卑微的奴婢变成他的侧福晋,继而是贵妃、皇贵妃,他可以将高氏母家从包衣佐领下拨归满洲镶黄旗,让高家成为整个大清都赫赫有名的豪门望族,督抚大吏层出不穷,比之眼下的魏佳氏更加盛宠。他以为他的太平盛世就会永远下去,他可以成为比肩康麻子的千古明君……
乾隆曾经以为的很多,渐渐地以为都要变成‘天经地义’了,陈家与复汉军的出现恍如当头一棒,打晕了他,也打醒了他。现在的他不这么认为了……
他是皇帝,他也是一个人;他只以为太平盛世的大清国也不过如此,就如强壮的野牛被饿狼一口口的撕咬,当精血与气力慢慢的流逝的时候,再强盛的王朝也会变成末世。
乾隆知道自己、好大喜功,还贪图享受,贪爱玩乐,对于国政处理也远不如他老子雍正用心用力。但这些他都可以改,只要大清能扑灭各地乱党,那过去的一切‘不好’,他都可以改。
对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乾隆突然跪在了湿漉的地面上,汉白玉铺盖的地面冰凉冰凉。“万岁爷,地下凉……”身边的吴书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蹦起来就要去搀扶乾隆,但刚走两步吴书来就停下了脚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弘历,保佑我大清江山,保佑丰升额一战败敌……”
“……师徒暴露,黎庶颠连。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所为狂悖,侈靡成风,使天下愁苦,追思己过,悔之何及!孰能踏平叛逆,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不肖子孙爱新觉罗·弘历,永思厥咎,自今为始,敬于宫中默告祖宗,修省戴罪视事,务期平寇以赎罪戾,悔悟至极,拜叩列祖列宗……”
一年都跪不了次的乾隆皇帝【他还有老娘,还要跪天跪地】很用力的在冰凉的汉白玉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肿了。可见他祈祷真的很虔诚很虔诚。吴书来等养心殿的太监宫女还有御前侍卫,已经全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了。虽然这种祈祷乾隆似乎更应该在奉先殿里说。
乾隆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话,还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就觉得头晕眼昏,而且膝盖发软,他毕竟是要六十的人了。吴书来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了他,“万岁爷,您小心……”
“还不快去传太医……”御前总管太监尖厉的声音刺穿了紫禁城的夜空。
“狗奴才,朕还站得住……”乾隆中气十足又带着三分气急败坏的吼声接着传出来。这一年接连到来的苦难没有让步入老年的乾隆颓废低靡,也没有太过的折损乾隆的健康。
时间已经进入了晚秋,还有一个月,北方的冬天就又来临了。可是大军平定复汉军的时日,还遥遥无期。
……
此时此刻的四海升平茶馆后院里。
余则成【高竟成】正跟手下四个小组长商议着这段时间的工作,满清组织了粘杆处,对于他们的活动有着很大的妨碍和威胁。
“大人,河南会馆的老焦最近频频到一家山西面馆去吃面。那山西面馆是五年前开的,可最近换了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