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板刻意换上一套深灰色西装，平生第一回扎上领带，蓝底白竖格衬衫，加一双意大利进口时装皮鞋。

肩膀宽厚，寸头精神，个头不高，整个人看去越发敦实。脸上的笑容略显谦和，眼神诚恳，给人可信可靠的感觉。

徐孝天也在微笑，自从李爽死后，他终于落下心中大石，财富托显身份和地位，维持这些，却要负出更多的东西。李爽死了，徐孝天黯然过，伤神过。

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的，不论愉快与否，只得一切随风。

“板板……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又要合作！直到现在为止，我算是真正认识你！了不起！”

对于徐孝天的赞赏，板板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带着老农喜获丰收的踏实和来年年景的隐忧。

“徐少言过了。我这是瞎猫撞死耗子，跟你这种大行家比起来，小打小闹，啊，小生意而已。”板板尽力表现出暴发富和无修养见识一面，有时候，猪，不一定挨宰。

徐孝天摇摇头：“事实摆在面前嘛，你也不用客气，赚多少我还能抢吗？这次我可是抱着诚心合作的态度，医院这方出多少价，我没权过问，只要你老哥别担误我的工期。”

板板憨厚地笑笑，连道不会，之后，表面很随意地打听道：“文化路那边差不多了，徐少下一步瞄准哪儿？”

徐孝天哈哈大笑道：“怎么？有兴趣？”

板板脸上的笑容不用挤，也不用装，怎么看都像个老实人：“呵呵，跟着徐少捡几颗芝麻，比我种西瓜强啊。”

船舶三分公司？这个信息属于商业秘密，凡是从徐孝天脑子里掏出来的信息，板板只会重视！

徐孝天摇摇头说：“准备往外边发展，老呆在汉江不是回事儿。。现在搞房地产的越来越多，猫有猫路，狗有狗道，只要关系够硬，什么人都往这里头钻。”

板板不动声色，接着两人开始讨论目前两幢楼房的拆迁事宜，医院这头态度比较暧昧，即想吃又怕烫，按道理说，不应该让建筑商先与他进行协商，前期收购的事情还没开展，有点本末倒置的意思。

但是不管怎么说，武局长让他见徐孝天，肯定有他的理由。

眼看谈得差不多，对于板板而言，拆迁好办，只要给钱，马上走人。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徐孝天硬抗，再说，关姓徐的屁事？

徐孝天见事情谈得差不多，终于露出今天的目标：“板板啊，咱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有些话我直说，医改已经全面铺开，区医院这边扩建的医技大楼，还有即将成立的几个专科，经我父亲插手，医院同意合资，你看房价的事情，咱们是不是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好好商讨一番？”

鲁板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徐孝天当真沉得住气，之前没有半点征兆，猛然说出来，这话听起来很软，可里边刺不少啊。估计武局长也没料到徐家插手，故意让鲁板出面。

“徐少，你们在里头占多少？”

徐孝天再次赞许地看看鲁板，有这种头脑，绝不简单。

“百分之四十九。”

板板粗壮的手指头不由自主地敲击膝盖：“徐少，你说得对，咱们不是认识一两天。你开个价！”

徐孝天笑笑：“三千！据我所知，你当初买的时候，除了几套一千五，其余都是一千二。。这个价格满意吧？”

鲁板清楚，谈生意嘛，总要慢慢谈，生意不都是谈出来的？

鲁板摇摇头，否定道：“不行。你知道这个地段的价值，我不说别的，如果开发成写字楼，你是行家，我能拿回多少？”

徐孝天抿着嘴：“那你想要多少？”

鲁板眨眨眼睛，顾左右而言它：“要说出去发展，我的实力太小，跟不上徐少的步子。呵呵，我听说船舶三分公司地盘不错，开发出来的话，应该是块风水宝地啊。”

徐孝天控制不住眼皮跳动，这事儿正在酝酿之中，板板如何得知消息？

鲁板暗笑，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徐孝天，板板慢悠悠地说：“徐少，三千块我同意，只是……”

徐孝天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板板，你再次让我大吃一惊！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优势。可这件事情不行，你应该清楚，我们进入医疗行业，不过是投资！说白了，你这次赚两千块，我们损失一千块。可是，让你插足新楼盘，就不是一千块损失了！”

板板也没指望凭这样三两句话骗得几颗“芝麻”，表面上还要表现得急切些，满脸失望地说：“那徐少再开个价吧。”

徐孝天看看板板：“三千五！这是我的底价！”

板板摇头：“三千八，这是我的底价！”

徐孝天皱着眉，如果他一家说了算，这个价格尚能接受，略略思考会儿，叹息道：“等我跟院方商量。至于船舶公司那儿，这样吧，我给你留五套新房！要求只有一个……”

板板已经伸出手，主动示好：“保密！呵呵，那麻烦徐少准备一份购房协议。。”

两人相视大笑，徐孝天虽然再次吃亏，可他没有生出半点恼火之意，相反，他开始欣赏鲁板，眼准，心狠，手辣。

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白手打拼，身份天差地别，却半点不妨碍彼此惺惺相惜。

徐孝天走后，板板嘴角含笑，他现在越发自信，假如今天没有掌握到船舶公司的信息，徐孝天亲自出面，最多谈到三千三！武局长的意思很明显，必须给徐孝天面子。

板板不是傻蛋，徐家咬准的东西哪能虎口夺食？所以，当时灵机一动，抖出船舶消息，变相示好，这边三千八的价格不动，那边趁机吸口血，同时卖了徐孝天一份天大的人情！于情于理于面子，统统说得过去。

把握人心人性，拿准尺度，百利无害！徐孝天今天有备而来，很明显想以势压人，把价格弹压下去。板板则利用偷窥来的信息，抢先出手，打击徐孝天的自信。

板板越想越得意，徐孝天本以为天衣无缝，十拿九稳的项目被老子一口道破，养气功夫日渐深厚的徐大少，同样吓得脸无人色！

第二天，徐孝天再次找到鲁板，这次陪同前来的是医院副院长，带了公章和合同，主要是价格问题，按鲁板提出的要求，根据实际建筑面积，两幢楼共计3860平方米，按每平方米3800元价格，一千四百六十六万八千元！

空出来的院坝面积，在武局长授意下，不能再进一步深挖，按道理说，收购两幢楼，如果该楼住户分散才能采取按建筑面积计价。。但两幢楼同属于鲁板一人所有，按价更应该以占地面积计价。

徐家进来时，武局长已经订下调子。这是无奈之举，而且按照房产操作，鲁板的要价不算什么。

就算修不成医技大楼，按鲁板说的，拆建成二十层以上的写字楼或者商住楼。保守估计，每平方按市价每平米不会低于四千五！

公共面积，鲁板当初没有花一分钱，如今转让出去，同样没要一分钱。可见，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板板强行压下激烈的心跳，签完合同，拿着到手的第一期五百万现金，余款分两次，分别是一个月后第二期五百万，第三个月尾款466.8万。

没有香槟，没有仪式。一千多万交易，在鲁板的小套间里静悄悄完成。

徐孝天首先恭喜板板：“汉江，从此再添一位千万巨富！”

鲁板即使再沉得住气，此刻难免激动，毕竟是一千多万呐！这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巨大数字，如今活生生摆在眼前。

板板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僵硬地跟两人交换握手：“徐少，嗨，你就看我笑话吧！等等！我先说好，晚饭不能跑！谁跑谁龟孙子！嘿嘿，我现在……承蒙徐少夸奖，刚刚跨入千万大关。这个……地主之谊吧？啊？这么说定喽。”

其他两人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只得相对苦笑，收到合同，板板拉着两人找了家五星级宾馆，三个人，五千的酒宴，不用点菜，按规格上。

徐孝天经常出席高档次酒宴，对此习以为常，倒是副院长挺高兴，精品茅台喝完一瓶，又要人头马，反正吃大户，不吃白不吃。。

酒冷菜残，三人分道扬镳，徐孝天没喝醉，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板板穿的西装跟他穿的一样！领带、皮鞋、衬衫全部是一个牌子。只差手上的金表和皮带。

徐孝天觉得有意思，幸好鲁板的身材健壮，虽然称不上风度翩翩，好歹有几分富贵气。

于是，临别前，徐孝天拉着板板，指向自己的跑车：“板板，有兴趣的话，改天我带你去看看，手表和皮带，改天我陪你去商务会所，呵呵，你现在好歹是大富，不能太寒酸！”

板板醉眼迷离地看看徐孝天，心里暗骂，当老子暴发户……也对。我本来就是！

“好啊，徐少啊，我说句良心话，现在虽然有几个钱，但骨子里，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民！说白了，暴发户嘛。呵呵，要想成为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精英，我还要向你多多请教！”

徐孝天连说言重，两人虚来晃去，几句场面话说完，板板背身走后，脸上出现清醒的笑意。

在这家五星大酒店的咖啡厅里，武局长帮板板点了杯碧螺春，两人相视而笑，板板拿出合同：“价格按照武局的意思，公共用地也没收钱。总数这么多！”

武局长眼角颤动，看向板板，深深地吸口气，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递给板板：“打进这个账号。”

板板双手接过，有些为难地说：“武局，你看能不能先打一半？他们说好分三期，第一期只有五百万，如果全打进你的账户，我、我那儿周转有点问题。”

武局长点点头：“第一期打二百万，后边分两次吧。”直过腰来，伸手拍拍鲁板的肩：“你对付刘海军那招太狠！呵呵，听说他现在住进医院，福利房抵押给银行贷款，现在可说是山穷水尽啊！”

鲁板苦笑道：“武局不提这件事情，我心情还算大好。。唉……人年轻啊，考虑事情不够周到，现在刘海军恨我恨到骨缝里！”

武局长微笑着，静静地看向鲁板：“怕什么？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罗士杰即将出任代理区长！”

鲁板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对方：“当真？”

武局长之前的激动已经消散无踪，还是那位举止文雅的卫生局长大人。

“你过两天注意看电视新闻，呵呵。小鲁，我知道你跟罗区长的关系不一般，善加利用啊！往后，我还要靠你出头呢，啊，哈哈。”

鲁板微笑道：“武局说笑了。我想请教个事儿，你说刘海军这儿，以后怎么办才好？”

武局长闻方脸一正：“板板，刘海军的性格我不了解，不过多少听人提过，至于怎么办？我觉得，在你！以后你跟罗区长交往密切，刘海军现在唯一倚仗的只剩下工作！既然不能化解仇恨，不如一次解决，一脚踩死，别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板板的舌头在齿间滚动，口腔内壁游走于牙齿，通过这样不容易引人注意的细小动作加强思维……

“我再试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