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苍天提一口气,高声叫道,“明公!”
贾谧一怔,这个冒充太子的家伙什么身份,大致可以想见——或为给使,或为卫士,反正不是黄门——他胡子拉碴的。他若求饶,应该喊“常侍”“贾常侍”,怎么会喊出“明公”来呢?
这一怔,脚下就不由放慢了。
何苍天声音清朗,“宗室强盛,权戚当朝,乾坤失序!仁人志士,当同心戮力,共奖王室!明公以微恚而欲诛壮士,奈何?”
贾谧心头大震,不由自主,就驻足了!
他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何苍天,半响,“君……何人?”
君?
有戏!
“仆平阳何氏,草字苍天——”
顿一顿,何苍天从容补充,“半个月前,弘训宫载清馆,几为杨太傅杖毙者,即仆了。”
贾谧目光霍的一跳!
这个时代,“君”、“仆”,都是士人之间的平辈称呼。而“明公”,既是幕僚对主君的称呼,也是士人之间对高位者的平辈称呼。
贾谧不说话,也不挪开脚步。
不能冷场太久呀,“仆离乡赴京,本有刍荛,欲芹献尊前——”
顿一顿,自失的一笑,“未曾想,居然与明公以如此一种方式邂逅——真正是尴尬了。”
贾谧还是不说话,半响,终于深深点头,“好自为之……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而去。
目送贾谧出了门,何苍天一口气泄了下来,这才发觉,已经汗湿重衣了!
接着就冒出一个念头:名不虚传,这个贾小伙儿,真特么帅啊!
这还真是一个盛产帅哥的时代呢!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初初伤愈的身体上上下下无一处不酸痛,然而……酸爽!痛并快乐着!
便看到那个宦者,半张着嘴,呆呆的——他是还没有回过神儿来:何以这个小小给使几句话,眼见雷霆大作的贾常侍便云收雨住?
何苍天一笑,虚虚作揖,扬声喊道,“姊姊可在?还要辱劳!”
这个揖、这个话,自然不是冲那位半张着嘴的宦者滴。
屏风、帷帐之后,几个宫女转了出来——何苍天所料不错,她们本也没有离开。
几个女孩子的脸上,都有惊魂未定之色,本来,以为这是一件既有趣、又易办的差使,贾常侍怎么会硬闯太子寝殿内堂?替这个给使更衣多半派不上用场——这不过是最后的保险罢了;万一贾常侍一定要看个究竟,那么看到“太子”确实正在歇息,自然就“臣告退”了,哪里想得到他一定要逼着“太子”起身呢?
更加意外的是——如同那个宦者一般:何以这个小小给使几句话,眼见雷霆大作的贾常侍便云收雨住?
何苍天含笑说道,“差使办砸了,还穿着这一身儿……太不恭敬了!所以,还要再请姊姊替我……更衣!有劳、有劳了!”
为首一个宫女,怔怔的看着何苍天,半响,点点头,“当然。”
顿一顿,“不过,你的旧衣衫,实在不大要得了,已经替你扔掉了,一时之间,还来不及替你准备新衣衫,这……是我们思虑不周,抱歉的很。”
何苍天微愕,“啊?那……”
“你的旧衣衫,既已破损,上头还有血污,且已过了半个月,大约是怎么也清洗不掉的了。”
顿一顿,莞尔一笑,“之前,姊妹们玩笑,说‘这位给使,身上倒是没啥味道,干干净净的’——身上确实干净,衣衫可就不然了,而且,也是颇有些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