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波冲到了弩炮阵地,将薛敬则的将令传达了下去,调配完了进行集中轰击和进行分段支援的弩炮之后,他直接站在了那台超大的弩炮的炮身上。他从怀里掏出两柄铜质标尺,测量了角度,又仔细观测了现在的风向和其他气候,随后他跳下了弩炮炮架,试了扭力弹簧组的那些牛筋的触感……经过这么神神叨叨的一系列动作,他才小声地对等着他的命令的那几个炮手们报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一排排火油弹直接砸在城墙上,这些并没有引起城上多少反应,几天下来,大家的神经都粗壮了许多。一枚枚火油弹飞溅开来的细碎的火焰并没有给城头造成多少伤害,反而是城下攀爬攻击的西凌大军有些狼狈。顺着城墙,一条条火焰顺着流淌的火油,在城墙石砖的缝隙里流过,让人触目惊心。
但是,当又一批的火油弹同样打在城墙上这个不尴不尬的高度的时候,张宸立刻意识到,有问题!
他立刻召来了负责火器和重器械的几个军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大家却面面相觑。但忽然,一阵巨响传来,同时还伴随着整片飞溅而起,四处乱射的碎石。“张将军,您快过来看看……城墙……城墙裂开了。”
火焰的灼烧,冷热不均造成的砖石之间的互相挤压,再加上重量惊人的石弹挟裹着庞大的能量的轰击,终于在城墙上打开了一道口子。张宸弯腰探出城墙,看了一眼城墙上的豁口,鲜血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脑袋涌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变成了嗡嗡的蜂鸣,在远离自己。张宸用力甩了甩头,这种晕眩感才开始原理自己。实在是太可怕了。城墙上的这道豁口可是相当不小,有大约三四块石砖居然被崩开,掉落在了城墙脚下。虽然砸死了好几个西凌士兵,但是,张宸却宁可这些石砖还留在那里。他失神的一刹那,两个手持铁弓,在城下督战冲击的西凌军官已经刷刷两箭射了过来。要不是张宸身边的亲卫举盾挡开,张宸几乎铁定要殒命当场了。
崩落了几块石砖之后,仍然十分坚实。城墙的墙体可不仅仅是一层石砖。最外层是石砖,完全是天然岩石切割而成,里面的一层则是质地坚硬的青砖,密密麻麻垒起来的。而且,这一层青砖,才是城墙里最厚的一层。再里面,则是一条条巨大的石梁。当年建造大南关的时候,这些石梁可是最难的一环,每一根石梁都是天然巨岩切割出来,然后运到这里,再用笨拙的方法吊装到位,清理掉石梁与石梁之间堆叠结合的地方的毛刺,做出复杂的楔子和与之配合的孔洞,打磨光滑其余的互相接触的表面,然后将石梁堆叠起来,结合得密不透风。而后,才是在石梁搭起的架构的基础上,搭起外墙的工程。这种复杂而没有效率的框架结构,保证了大南关屹立不摇。但是,这种复杂的事情,普通士兵们可不知道,城墙的这点豁口,距离能够形成击破城墙的孔洞,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而且,仔细一想,以现在的重器械的这种射速和精确度,想要重复打击这个点,直到能够将城墙击穿,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可是,城墙的崩坏,对于士气的影响却是极为巨大。
听着城墙下的西凌大军欢声雷动,越发起劲地攻击,乘着城头的春南士兵的情绪低落的时间,一队西凌精兵冲上了城头。张宸连忙带着一对亲卫堵上缺口,一边找梁旭道汇报情况,然后急忙让人去通知,让后续的支援兵力立刻登城御敌。然而,一阵卡啦啦的声音让张宸陷入了绝望,那是下面顶住大门的粗壮的木柱断裂的声音。这几天里,那个防护周密的攻城车,已经损坏了四辆了,但每次,薛敬则都毫不犹豫地再派上一台。西凌士兵们要顶着城头上的箭雨、礌石、和滚热的油脂,将破损的攻城车搬开,将新的攻城车推上来继续工作。光是在城门这点地方,西凌少说也折损了一千七八百人了。
但是,终于到了这一刻,这些牺牲全都有了价值。当支撑那两扇厚重无比的抱着铜皮的橡木大门的木条断裂,已经在连续不知道多少次的捶打下变得疏松的大门的木质已经无法承受攻击。而两侧固定城门的几乎有一人高的褡裢,更是早就暗伤密布。春南士兵们在城门背后努力支撑起一条条木条,但在这项艰巨的工作还没能发挥作用,城门就先顶不住了。轰隆隆地一声,大门朝着幽深的门洞倒了下去,反而将众多春南士兵压在了下面,化为齑粉。
“全军突击!”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的薛敬则大声暴喝,而这个命令立刻被军官们一层层地喊了出来,整个西凌大军变成攻击的大潮,朝着大南关涌去。那些刚才仿佛已经被榨干了身体内最后的能量的士兵们再次焕发活力,朝着门洞冲去;那些原本在城墙不远处列队准备替换在前面攻击的同袍的预备队,跑着步朝着前方突进;在轮换休息的士兵们纷纷钻出营帐,提起兵器就朝着大南关冲去……这一刻,西凌全军都沸腾了起来。
城墙被打裂,城门被轰开,大南关城头的春南士兵们心胆俱寒,顿时有土崩瓦解的趋势,被越来越多的跃上城头的西凌士兵们杀得落荒而逃。而在一个半时辰之后,西凌已经攻占了整个大南关的主体的城关部分,将春南军力驱逐到了大南关后的辅助建筑群里负隅顽抗……
时隔数年,这个声名赫赫的关口,再次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