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折富偷眼看了看带血的帕子,不由一阵心酸,想哭,却又不敢哭。
一直抱着折从阮的折御寇,整颗心都揪紧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祖宗怕是来日无多了。
“老……老夫……怕是不行了,赶紧……赶紧亲自去宫里求皇太后娘娘……老夫死之前……务必要见到花娘和兴哥儿……快去……”折从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吩咐折御寇。
折御寇心头猛的一凛,老祖宗都病成了这样,依然惦记着兴哥儿。可想而知,整个老折家前途和命运,已经紧密和兴哥儿联系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兴哥儿的重要意义,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事关重大,折御寇丝毫也不敢怠慢,把折从阮交给折富照顾后,他马不停蹄的就进了宫。
折从阮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是折赛花的亲祖父,更是朝廷内阁的次相,名副其实的股肱重臣。
薛太后闻讯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宫廷礼仪了,直接吩咐了下来,命人去把折赛花母子找来,让她们跟着折御寇一起去见折从阮。
等折赛花和兴哥儿慌慌张张进门的时候,却见折从阮居然坐到了书桌前,正提笔在手,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祖父……”折赛花实在是忍不住了,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折从阮的胳膊,放声大哭。
“唉,痴儿,痴儿,莫哭,快莫哭了……”折从阮放下手里的笔,下意识的想揽住折赛花的肩,谁知,手刚伸出了一半,又赶紧缩了回去。
如今的折赛花,尽管还是折家的女子,身份上却是异常尊贵的德妃娘娘。哪怕是祖孙至亲,折从阮既为人臣,就绝不能失礼造次。
“祖父……”折赛花纵有千言万语,如今的当下,却只能化作川流不息的泪水。
“痴儿,痴儿,莫哭了,快莫哭了,老夫有很多话要说呢……”折从阮的面色越来越红润,红润得极其不正常。
一旁的折御寇,整颗心已经悬到了半空中,他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非常明白:恐怕是回光返照之像。
“拜见外曾祖父。”
就在折赛花抑制不住哀伤之时,兴哥儿快步走到折从阮的身前,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
兴哥儿,当今皇帝的第三子,生母折赛花是八妃之一的德妃,母家又是显赫的西北折家。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帝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如今的兴哥儿,虽然尚无爵位和实权,然而,论及身份贵重的程度,却是远远的超过了折从阮这个内阁次相。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勿要折煞了老朽。”折从阮颤抖着双手,努力撑在桌面上,挣扎着想从椅子上起身。
不曾想,兴哥儿迈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折从阮的右胳膊,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老祖宗,我拿了父皇孝敬给祖母的五百年高丽参,快,快含着……”
折从阮惊讶的望着兴哥儿,只见,兴哥儿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支宫外极难一见的五百年高丽参,捧到了他的面前。
折赛花猛的呆住了,宫里就这么一支五百年的高丽参,李中易亲手献给了薛太后。
问题是,临出宫的时候,因为事发仓促,薛太后也慌了手脚,并未赐下这株五百年的高丽参啊!
折从阮是何许人也,他只看折赛花震惊异常的神态,便猜到了真相:为了替他续命,兴哥儿居然偷了薛太后独有的五百年高丽参。
“唉,唉,唉,你们母子竟然都是痴儿啊,老夫死而无憾矣!”折从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抚在了兴哥儿的小脸上,反复的,不舍的抚摸着。
折从阮心里很明白,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然而,生离死别的莫大伤感,竟然在一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三郎,老夫快不行了,将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勇敢的去闯了。”折从阮猛喘了几口粗气,一字一吐的说,“别哭,傻孩子,别哭了,临别之际,老夫有一言,三郎你必须听进去,务必听进去,哪怕再不想听,也必须听进心里去。你父皇,虽然起自草莽之间,却是天纵奇才,英雄盖世,雄才伟略,无人可比。他……他若不想给你……你千万不能硬抢,退一步海阔天空,做个富贵贤王即可……”
“老祖宗,您……您这是何意?”折赛花明明听懂了折从阮的未尽之意,却终究有些不甘心,她的兴哥儿凭什么就没资格坐上那把椅子呢?
“唉,痴儿啊,这么多年下来,凡是逆了皇上心意之人,哪个有好下场了?记住我的话,没人斗得过皇上……”折从阮正欲详细解释一番,心头却猛的一阵绞痛,他慌忙长吸了口气,奋起最后一点力气,厉声喝道,“绝对不能犯糊涂!兴哥儿只要做到了孝顺二字,守即是攻,此乃水到渠成,上善之策也……”
“呃!”一代枭雄折从阮,轰然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