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夜，风小了一点下去了，雨还是很大，丁莉莉已经靠在吧台上打瞌睡了。

甘兰也打了个盹儿，醒来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值班护士夜里例行是要巡查一下的，她看看睡得正香的莉莉，知道叫她无用，便拿了只手电筒，一个人去了。

甘兰的巡查先从一楼开始。

一楼全是药房仓库，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中，这里是重点的检查区域，甘兰仔仔细细地把每扇窗户都用手电筒扫视了一遍，一切安然无恙。她尽可能地将脚步放轻了，她好像受到了丁莉莉的引导和影响，脑子里不停想着今天三楼手术室那具盖了白床单的尸体被移出去时的情景，那个，要是按丁莉莉说的，这个死者目前的鬼魂，是不是还在这座小楼中游荡……也许，它现在就跟在她的身后……

甘兰想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她心里怨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丁莉莉，命令自己眼睛只盯着前面一点，而不向四周乱瞟，脚步快得几乎能算上小跑——她的巡查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甘兰看完了一楼，直接上了三楼——二楼她跟丁莉莉一直在，她自己做主，免了这里的巡查工作。

三楼黑魆魆一片，走廊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甘兰按了一下，没有反应——也许是电路经过这次暴风雨的洗礼出了问题？

三楼走廊的东头是院长何黎程的办公套间，除此外全是一溜儿排开的手术室，院长的办公室跟手术室间，有个小小的拱门作为隔断。手术室一共有八间，四间大的，四间小的，这在同类的私家医院里，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了。

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甘兰手中的那支小手电筒是个唯一的光源，她不知怎么地，脚步虚浮起来，也许是又想起丁莉莉的话，也许是因为这伸手不见五指地无边暗夜……不知什么地方，吹过来一阵凉沁的风，她心里一阵惊颤，不由得遍体发寒起来。

手术室死人，虽然不常见，在这个城市的肿瘤专科医院里也是每年都要出几个例子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她自己可是经验老到，头脑理智的shu女，怎么能跟小丫头似地胡思乱想呢？

甘兰谴责着自己，一边又给自己鼓着气，开始一间一间地用手电筒扫视窗户和屋顶，甘兰之所以在这个要求严苛的医院一做就是五年，靠得就是关键时刻的敬业和头脑冷静。

甘兰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屋顶，一边想，三层是顶层，这幢小楼年代久远，屋顶存在漏水的可能，刚才雨水那么大，如果漏水了，明天那十几个排满的手术怎么办呢……

甘兰心里一想到屋顶漏水，耳朵里果然就捕捉到液体滴落的声音。

她歪着头辨别了一下，声音是从最里面的手术室传来的——八号手术室。

她急忙朝着走廊西头走过去：八号手术室明天一早就安排了大手术，消毒箱里的手术器材都准备好了，可不能出了什么纰漏！

大概是步子太急，甘兰刚走到八号手术室门前就滑了一跤，人跌跪在地上，她暗叫声不好：倒不是摔重了，是她跌在地上，马上按了一手湿乎乎——肯定是房间进水了，而且，还进的不少，直接流出室外了！

不过，有些什么好像不太对……是什么味道那么腥？这个味道她熟悉，她也是手术室做过好几年护士的……这是……血腥气！

难道这里有手术后没有清理的手术垃圾吗？

甘兰皱了眉头，屏住呼吸，进了八号手术室。

手术室里血腥气冲天，甘兰熏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她脚下不稳，鞋底和地板间有黏黏的液体――她刚才跌的膝盖还隐隐作痛，不由便在脚下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甘兰还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是不是什么药水瓶子破了的时候，她的手电筒照的余光，忽然照见了地板的颜色：鲜红地一片！

甘兰心里一抽，举起了手掌，果然，一掌全是血红欲滴！

甘兰脑子一片空白，她机械地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了地板后，又渐渐上移，鲜红的地板，鲜红的手术床支架，红白相间的人大腿……

人大腿！

甘兰脑袋嗡地一声，眼睛睁大，几乎是无意识地将手电筒对准了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