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了一张毛毡，靠在弥赛拉的马车轮边上打盹。</p>
弥赛拉问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突然成了阿列克谢的儿子。我只能告诉她我不知道。她失望了张嘴‘哦’了一声，似乎觉得我在敷衍她。</p>
当各处的营火渐渐熄灭的时候，弥赛拉爬回了马车，一个她的堂妹执意和她睡在一起。我又不想到别处去，就找了一摞草垫铺在地上，把自己裹在毛毯里面睡觉。</p>
山风凉飕飕的，我不住的缩着脖子。好在今天爬山弄得自己很累，不一会就睡着了，睡觉之前我断断续续的听见马车里面她们在小声的说话。</p>
弥赛拉是我的妹妹了？</p>
我把毯子捏住角，翻过身去把风挡在背后。马房小弟睡得稻草堆已经没我的位置了，但是我却还没有自己的马车。</p>
半夜里我闻到了香味，在饥肠辘辘里醒过来。我想起来我还没有吃过东西，但是我却不想爬起来去找别人要吃的，说实话，我有些担心现在的情况，要是我也跟那个农夫皇后一样被人撵走了，恐怕我是遇不上什么人可以救我一把了。虽然我不想当什么马房小弟，但是我也不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p>
我有些时候甚至觉得，除了自己是一个马房小弟之外，我的生活其实还是蛮不错的。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无所事事的自由支配，还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有人教我骑马，以后还会有人把我训练成为骑士侍从。一切按部就班的来看起来很不错，但是现在，我一下子就夹在了两个家族中间，而且还要被人送到危险重重的地方去。</p>
我一想到那些伯克人就担心。</p>
农场里的那些果农是什么下场我大致知道，要是伯克人知道了是我们干的话，我就完了。虽然维基亚人都很瞧不起伯克人，而且如果总是说伯克军队不堪一击，但是要是伯克人真的那么不顶用的话，大半个维基亚王国又是怎么垮掉的？列普宁大人的一家人又是怎么死掉的？</p>
我恍恍惚惚的又睡了，梦见列普宁家的男人被吊死在橡树上，但是他们都长着利奥大人的脸，一群伯克士兵在下面哈哈大笑，卡嘉披散着头发在原野上面逃跑，等我去救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是弥赛拉。</p>
“维多，维多。”</p>
有人拉着我的毛毡，把我摇醒，那个人说，“加里宁大人要见你。”</p>
我睁眼看见了克里斯托弗，而且还看见了雷诺。</p>
前几天，在路过雪山之前最后一个小城镇的时候，雷诺离开了队伍，留下来去拜见吉尔的朋友去了：一个羊毛行会的会长、几个亚麻供应商、维基亚王室的采买官和雪山驻军的某位将军。</p>
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在找到我之前已经聊了今天的事情，雷诺把我一把拉了起来，“你真的是阿列克谢的儿子？”</p>
我就知道雷诺知道了后会这么说的。</p>
“他们说是```私生子。”对雷诺和阿列克谢，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在乎做阿列克谢的儿子，但是我不愿意做一个私生子。人们对私生子的偏见是如此的强烈，与其做一个私生子，我宁愿做一个身份低微的孤儿。</p>
“那有什么了不起？”雷诺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是养子还是私生子，都是体体面面的儿子。有什么不同的？血统有什么了不起啊。”</p>
我闷闷的答应了一声。</p>
“维克托少爷，”克里斯托弗开玩笑地说着这个名字，“别浪费时间了，快擦把脸，加里宁大人让你快点过去。”</p>
雷诺嗤嗤的笑了起来，“本来就应该是少爷嘛。父亲把那么宝贵的佩剑都给你了，他早就认可你了。”</p>
关于那把冷铁宝剑，我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剑不过是场面上面的礼节：那把剑也是送给罗曼诺夫家的，不是送给我的。</p>
“好了，克里斯托弗，不要这么叫我了，还是叫我维多吧。”我对克里斯托弗说。</p>
“当然，如果你这么要求的话，维克托少爷。”克里斯托弗给我行了一个欠身礼。</p>
“雷诺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我好奇的问道。“去见伯爵大人？”</p>
“那倒不是，”克里斯托弗解开了酒囊递给我，“喝一口吧，天怪冷的。雷诺少主要去休息了，我也是感觉情况有些变化才这么晚把他叫醒的。他只是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一点小礼物。”</p>
“没错，”雷诺笑着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马具是吧？以后这些东西也要置办的，干脆现在就弄好吧，我给你准备好了，就当做我家的礼物吧。一个雪山守军的军需官和我父亲有生意来往，这次给我送了一套维基亚骑兵的马具，我不太用得上，送给你好了。克里斯托弗！”雷诺回头冲克里斯托弗笑了笑。</p>
克里斯托弗应声从身后拖出了一只小巷子，他把箱子在地上摆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上面的两颗扣紧的铜扣，接着拉开的箱子。</p>
就着远处的一丛篝火，箱子里面精美的马具悠悠地泛着微光：马鞭、手套、没有装架子的马鞍、马镫、几套缰绳、马嚼子，全部安安静静的呆在箱子里面。</p>
“这是你的了，维克托。”雷诺郑重的说，“不要拒绝。这是彼安文家族的一点小小的心意。”</p>
克里斯托弗问我把这个东西放在哪里，我一时想不到，就让他把箱子先放到弥赛拉的马车下面了。雷诺随后和我道别，回自己的马车去了，克里斯托弗领着我去伯爵的房间。</p>
“克里斯托弗？”我问道。</p>
“恩？”</p>
“是什么事情？”我有些好奇，“伯爵这么晚叫我过去？”</p>
“事情已经商议完毕，尼古拉守备官准备离开了，利奥大人和叶卡捷琳娜女士也回去休息了。现在伯爵和守备官都有空闲，所以找你去给你交代一些事情。”</p>
果然，所有的事情都谈完了，然后再通知我一声？我甚至连参加商议的资格都没有，即使我很可能是他们会议的讨论中心。</p>
我不愿意没有任何准备就去见他们，我问克里斯托弗，“他们聊了什么？”</p>
“和你有关系。”</p>
哈，果然如此。</p>
“是什么？我什么时候去接受领地，还是别的什么？和卡嘉完婚？”</p>
“都不是，”克里斯托弗怜悯地看了我一样，“恐怕恰恰相反，叶卡捷宁娜小姐对婚事提出了异议哦。”</p>
克里斯托弗似乎在等着我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是让我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居然涌出了一股轻松的感觉。我不是一直都很想和她在一起吗？</p>
我在心中合计着这件事情，卡嘉反对```不对，卡嘉怎么能反对呢？</p>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几个家族协商出来的妥协方案：尼古拉要重新回到家族，利奥和卡嘉要重建家族，罗曼诺夫需要合乎传统的统治权。我想，即使是卡嘉反对的话，恐怕也不会有结果的。</p>
“不能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卡嘉能这么做吗？我想他们都不会同意的吧？”</p>
“谁？”</p>
“列普宁家的两个家长和加里宁伯爵。”</p>
“唔，”被我指出了这一点之后，克里斯托弗有些兴味索然，“那倒是。我看出来了，利奥大人甚至有些后悔带叶卡捷琳娜女士出来。”</p>
“利奥大人的意见恐怕不重要吧？尼古拉和加里宁伯爵怎么说？”我看见伯爵的帐篷就在前面，急于知道伯爵和尼古拉的意思。我知道，我的命运就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面。</p>
“‘利奥大人的意见不重要？’”克里斯托弗吐了吐舌头，“我觉得我得把这句话记下来，什么时候我看你不顺眼了，就去告诉叶卡捷琳娜女士去。你跟谁学的？这句话太伤人了。不过嘛，你不用担心，你很聪明，尼古拉守备官和加里宁伯爵坚决要两家联姻。你放心，你的婚事有保障。甚至啊，他们俩中间有一个人还在不断的给你说好话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