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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约?”
蔡杰明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沮丧的张鲁,气急败坏的喊道:“张先生,你之前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我怎么知道还有违约这一手,王宏伟他堂堂常务副省长不讲道理,谁能抗的动!”张鲁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气恼的闷声道:“别说我们这些外来户,就是渤海省自己的轻工和供销体系,现在都要被大清洗一遍不可。王文胜已经在看守所了,轻工厅厅长呼兰轩停职,盛京轻工局的徐局长被纪委带走,铁西基层法院的执行庭被人一锅端了。供销系统的清洗就更严重了,纺织品相关的单位,几乎百分之六十的领导干部都自身难保……”
“你们、你们大陆真是……”
蔡杰明咽了口唾沫,这才记起来自己不是在美国,不是在日本,也不是在宝岛,而是在大陆。和其他国家或者宝岛比起来,如今的大陆对基层和社会的控制无疑要高几个级别,尤其是城市化率高、统治基础好的东北,官方能够做到很多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实话,若非这次是纺织品的物价改革,本来就是要推进商品市场化的程度,否则光是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就够张鲁这个倒爷团队喝上一壶的了。
好在是一切以市场说话,王宏伟不好搞计划经济指令调拨那一套,多少要尊重一下签署的合同。但事实证明,人家能做到常务副省长的位置,岂是浪得虚名?有能力的人,在什么体制下都能比其他人更加适应。
这不是,哪怕没有了指令调拨的手段,用市场手段也未必就怕了这些倒爷。有合同怎么了?市场经济一样允许、不,市场经济下合同违约也是常见现象嘛!
违约本身,不也是市场调控的体现?可以想见,张鲁那一千万美元自以为能掌控的货源。接下来肯定会迎来一个违约的高潮阶段。
这帮倒爷们,说他们是商人根本就是侮辱了商人这个词,不过是一群权贵的寄生虫罢了。平常做生意手段糙的要命,但偏偏自己还不觉得。反而自我感觉是“纵横商海”的社会精英了。自以为是的制定一个计划,然后就幻想着一切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本质上,不过是和二战时期的日本大本营参谋一个、不,应该说还没有昭和参谋们能力强呢。只不过一厢情愿和狂妄自大的思路,倒是一脉相承。
别说他们根本没想过政府会违约的可能。或许在他们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有违约的这个概念!往日里他们做生意,自己不按照合同,谁敢向他们索赔?而他们的交易对手,哪个又敢违他们的约?
就跟2007年春晚周炜说的那个相声似的,《我惯着你》!这帮人就是被社会上这些“”给惯坏了,这一次是撞上了铁板。下场么,自不必说。
“那至少把我们的定金退回来吧?”蔡杰明咬牙,想着自己手上这一千万美元,那可是张仲谋千方百计给他争取来的投资。事情如果办不成。这钱总是要还回去的。钱如果回不去,自己这宝岛恐怕也回不去了。
“退,那当然得退!”张鲁痛快的点头,说道:“不过按照我国的外汇管理规定,盛京二纺方面只答应了退给根据外汇官牌价格兑换的人民币。”
“啊?”
蔡杰明继续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目瞪口呆。
八十年代的中国,毕竟不是三十年后。政府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对社会的管理能力还是能够执行下去的。社会上既没有能跟行政力量对抗的资本,基层也还没有失控到几乎无法有效管理。倒爷们搞出来的这些小浪花,根本就连对价格改革的威胁都算不上。
对物价改革威胁最大的,这些拉稀摆带的倒爷根本排不上号。反而是百姓们对纺织品的抢购。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渤海省的轻工企业生产力不能说不高,但面对突然释放出来的群众购物热情,仍然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只是好在纺织品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品,随着价格的飞速增长。人们的购物热情也开始逐渐下降。细想当一件衣服价格增长到普通工人大半个月工资的时候,很多人不得不考虑是否还有必要一定要买一件衣服。
当商品价格开始高于它的实际应用价值的时候,民间的散户主力开始退场。但是更多的“炒家”随即跟进,不仅是渤海省,也不仅是东北,甚至是整个中国此时可怜的民间投资力量。都开始关注起渤海省的纺织品物价改革来了。
纺织品价格虽然开始背离它的市场指标,但不断高涨的价格促使其逐渐成为一种“投资品”。中国改革开放之后,刚刚苏醒的民间资本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处处受制、生存条件恶劣,可也因此造就了他们宛若野草一般的生命力。
渤海省放开纺织品价格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全国各地的人都开始往渤海省赶来。如同92年海南的房地产泡沫一样——实际上更加糟糕,1990年到1992年海南的房地产泡沫,背景是整个中国改革方向已经明确,物价改革正在逐步放开,商品社会市场经济崛起是当时的大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下,并非是海南一地有投资的渠道,全国各地都对资本显示出饥渴的态度。
但是比海南房地产泡沫早了五年,如今中国的民间资本虽然更加弱小,但是放开给民间资本投资的领域却也更小。
猛然间渤海省竟然放开了纺织品这一大类的价格控制,随着纺织品价格背离了它的商品价值,渤海省的纺织品正在逐渐的往投资品的方向靠拢。
除此之外,就是纺织品原材料的供应也出现了问题。渤海省不是棉花的主产区,有限的种植面积出产的也不是什么好品种。纺织厂的主要原材料,严重依赖于冀鲁平原商品棉的供应。
帝都作为交通要道,冀鲁平原的商品棉进入东北,必然要经过这里。而在帝都经过的很多商品棉,竟然就此被人高价强行收购了。
面对渤海省方面的质问和放行要求,帝都方面干脆利落的给与了回绝。
既然你渤海省要搞价格改革。那没道理还用国家的计划价格从冀鲁两省拿计划调拨的商品棉吧?想要棉花?没问题啊,请用价格说话吧。
但问题是,即使渤海省提出更高的价格,帝都铁路段竟然敢干脆不给安排车皮!从冀鲁两省过来的棉花堆积如山。眼看着就是不能进入渤海省。
而渤海省内的库存棉花,已经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这就是我的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蔡杰明黑着脸,对着张鲁怒目而视:“一千万美元放在黑市,起码能换到一个亿人民币,一个亿!张先生。可现在呢?我只能拿到按照官方牌价一比三兑换的六千多万人民币,这还是双倍赔偿违约金的结果!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张鲁将手上拿着的中国银行存折扔到桌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蔡先生你不要着急,一千万美元我肯定会还给你的。现在渤海省的纺织品市场相当火爆,我们把这笔钱投入进去,翻一番根本不成问题。到时候别说一千万美元,你自己还能多赚两千万人民币,在我们大陆这可是一大笔钱了!”
“张先生,这笔钱不是我个人的资金,你必须保证它的安全!如果最后不能拿回我的一千万美元。我肯定会倒霉,但我保证你也好不了!”
“我知道!”张鲁不耐烦的挥挥手,哼道:“蔡先生你放心吧,渤海省的纺织厂拿不到原材料,用不了多久就要停工了。到时候纺织品的价格,非得涨到天上去不可。两倍、三倍的价格都不是不可能,我可先说好了,超出你那一千万美元本金的多余利润,咱们俩必须对半分!”
“对半分?”蔡杰明低头想了想,不满意的说道:“这可不行。我冒的风险太大了,三七分我看还差不多。”
“就是对半分,这个条件没得讲!”张鲁霸道的说道:“这是在大陆,没有我的关系。你什么也做不到!”
看着恶狠狠的张鲁,蔡杰明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在他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点了点头。
如果不按照张鲁的计划来,六千万人民币是绝换不出来一千万美元的——官方牌价就是忽悠人的,美元换人民币就可以。人民币换美元根本没有兑换渠道!
人民银行在对待外汇的方式上,基本就是属貔貅的!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进了国库的美元,没副国级发话根本就拿不出来!就蔡杰明这一千万的数字,没总理签字根本别想!
只有用一比十的黑市价,从地方存留外汇的额度上打主意。一亿人民币换一千万美元,这还得考虑市场波动,没有一亿两千万根本不保险。
蔡杰明是彻底上了贼船,一方面没有能够入股新科晶圆厂,另一方面又那不回去一千万美元,他都能想象自己现在拿着六千万人民币回宝岛会有什么下场。
给张仲谋打一辈子工算好的,惹的背后出钱的金主着急了,说不定就要去吃牢饭不可。
摆在他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张鲁倒是信心十足,这些日子里,渤海省的各大商场里买衣服和买布料、纺织品的人数倒是少了很多,但市场上纺织品的价格不仅没有下跌,反而是在以每天至少20的速度在打滚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