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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市?”胡文海略微一愣,从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很快就把他从记忆里找了出来。
方培林的名气在社会上并不算大,但在一定的社会小圈子里,倒也算得上是盛名不虚。尤其是他在89年及时断尾逃生堪称奇迹的操作,更是让他的嗅觉相当受到推崇。
而后来方培林东山再起,竟然也能在艰难的民间金融业混的风生水起。他最让人赞叹的能力,莫过于对局势、对时机、对政策的把握。人都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但这位在民间金融业走了一辈子,愣是没有湿过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相当强悍的本领了。
就从他89年在瓯市地下钱庄行业跑路的事迹来看,说他是穿越者甚至比胡文海还要更可信一些。
“瓯市可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方总从瓯市来,可要不吝赐教啊!”
方培林毕竟是跟着王副省长过来的人,胡文海多少还是要给两分面子的,说话间面带笑容的就伸了手过去。
“胡总太客气了!”方培林有些受宠若惊,两只手一起紧紧的握着胡文海的手,用力的晃了晃:“和胡总做事业比起来,我不过小打小闹的过家家罢了。”
王宏伟忙着在旁边敲边鼓,将方培林的身份点了出来:“省府在这次物价改革里,多多少少捞到一点好处,还是多亏了方总的操作。”
“王省长说的哪里话,如果不是有渤海省省府做后盾,我这点斤两恐怕连上场都做不到。”方培林谦虚了一句,不过转头又笑道:“说到底,我这也算是做好事,吸干了张、王两家的现金流,不知道多少人可以免于倾家荡产。这些倒爷的钱能为渤海省的建设做贡献,总比被他们拿去吃喝玩乐要有意义的多。”
“哦?”胡文海听到方培林的话,总算感起兴趣来,不由问道:“王省长、方总,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王宏伟和方培林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要说有什么故事,也没那么夸张。”王宏伟有些得意的笑道:“略施小计,给省里赚点钱贴补一下罢了。如果不是有胡总的埃及棉,我们也没底气做这一票不是?”
胡文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略微思索就明白了这里面的路子。
显然方培林就是王宏伟找来的“黑手套”,专门用来在物价改革里黑吃黑的。省里早就知道他这批棉花的消息,对物价改革其实并不担心会有失败的可能。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这次机会狠狠的宰这些二代倒爷们一把?
而如果省府亲自下场,难免会让人察觉官方的有恃无恐,进而怀疑有什么绝地反击的底牌。但通过方培林这个南方来的瓯市人出手,市场上只会大喊“狼来了”,然后更加凶猛的扫荡世面上能见到的一切货物。
没办法,瓯市人名声在外,身份就是这么好用。
既然是瓯市人,自然有办法把上亿的资金送进渤海省来,自然有办法从饱和的市面上拿到货,自然有办法让人相信他真的是来投机的……
对于善于开拓的瓯市人,在渤海省钻营出一条路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方培林的钱都是从渤海省财政账号里提出来的,手上的货全是省府早就准备好的压仓底,各种眼花缭乱的操作其实全是演的双簧。
正常画风一般都是走私加上造假的瓯市人,冷不丁的竟然跟政府合作了一把,这才真是杀伤力巨大了。
一转手,本来能卖一亿的产品,就换成了五个亿进了省府的口袋,王宏伟也算是不无小补了。要知道在去年的时候,渤海省全年地方财政收入,也不过才85亿人民币。这两年虽然收入大幅增加,但一口气赚上四亿人民币,少说也是全年财政增加了百分之二、三了。
“呵呵,王省长的手段真是高明,这下那些倒爷们可要大出血了!”
王宏伟提到这个事情,甚至都忍不住要眉飞色舞起来,嘿然笑道:“可不是?如果不是吃掉了方总这笔货,咱们要砸盘子的时候,我还真怕市场价格跌的不够多,这些庄家的平均进价太低,到时候亏的不够多怎么办?人家千里迢迢来渤海省做客,咱们总要尽到地主之谊的嘛!”
胡文海眯起眼睛,附和的点头道:“没错,接下来就是送他们吃大餐的时候了!”
“对了,胡总。”王宏伟像是不经意想起来似的,突然说道:“听说方总对中铁建投银行也有些兴趣,你看是不是给他一个机会?”
“哦?”胡文海挑挑眉头:“方总想要入股?”
“哪里,入股我可不敢想。”方培林擦擦额头冷汗,干笑道:“如果合适,我希望能毛遂自荐一下,中铁建投银行总要有些执行胡总想法的人物吧?”
……
盛京商贸饭店,别看名字挺土气,但实际上这栋24层的建筑物,其实是盛京的第一家星级酒店。
四星级的商贸饭店,在八十年代盛京可以说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能在这里消费的,不是外国人就是高级别领导干部或者先富起来的一群人。
平日这里的用餐区总是稀稀落落,从盛京音乐学院请来的年轻大学生,坐在餐厅中央优雅的弹奏钢琴曲。餐厅的中央顶棚上垂下来一个支架,上面放着四台盛京罕见的24寸大彩电,静默的放着盛京电视台的节目。顾客们在鲜花和绿植围成的隔断后面,悄声的谈论着各自的话题。就连频繁穿梭而过的服务员,走起路来也是静悄悄的。
然而今天的商贸饭店餐厅里,却被打破了往日的寂静和优雅,反而热闹的好像集市一般。
“来,哥几个,干杯啊!”
“喝了!”
“感情深,一口闷!”
啪的碰杯声响起,一群二三十岁的男人们将手里的酒盅举过头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豪气干云的把杯里的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哈——吃菜,吃菜!哎?洪武人呢?”
“崩管他了,估计又去算账了吧?”
“嗨,有什么好算的?反正是赚了,赚的我都懒得去数赚了多少钱啦!”
“可不是?我现在也不看了,都是一堆数字,空虚的紧!”
“哈哈哈哈,你要是觉得空虚,把你手里的货转给我?我给你加价20怎么样?”
“呸!你加一倍我也不出!”
“哎,洪武回来了!”
“老洪,这里!”
桌上一个年轻人干脆站在椅子上,大声的边喊边摆手,光看那猴屁股似的脸就知道一准是喝多了。
“哥几个,我来介绍一下。”
洪武昂头挺胸的走了过来,让开身露出身后的人来:“张处长和王总,你们总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哪个张处长和王总?是……哪个?”站在椅子上的小年轻迷茫了一下,连忙从上面爬了下来,有些愣神的问道。
洪武倍感有面子的笑道:“嘿,如今这渤海省还有哪个张处长和王总?没喝多的话,赶紧的给二位大哥敬杯酒啊!”
“哦哦,张处、王总,我们敬您二位一杯!”
“太意外了,没想到您二位能来,这也没等一下我们就先吃上了。”
“服务员、服务员,赶紧的,把这桌菜撤了,重新上一遍!”
餐桌周围的年轻人们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拘谨、甚至是献媚的纷纷举起酒杯,笑道:“张处、王总,我们干了,您随意!”
说着,这些人纷纷一仰头,将杯里刚刚倒满的酒又是一口喝了个净光。
“坐吧、坐吧,不用客气。”张鲁摆摆手,面无表情的在桌边坐下。倒是王总还算会做人,笑眯眯的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我和张处过来蹭口饭吃,大家不用太拘谨嘛。”王总自行举起酒杯,随和的笑道:“各位都是洪武兄弟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王某人的朋友,这杯酒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话,他也干脆的一口闷掉了手上的酒,哈了一口酒气。然后将酒杯放到桌上,随即再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好!”桌上众人连忙热烈的拍起手来,一脸敬佩的恭维道:“王总真是太给面子了,这杯酒我们一定要陪一下!”
“对对,要陪的!”说着话,众人又都举起酒杯,齐齐喝了个底朝天。
就这么一来二去,王总就借着酒桌上的气氛,轻易的和众人拉近了关系。没多久,干脆都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总这才状似无意的问道:“我看各位兄弟本事可都不小,最近这纺织品生意火的很,都赚了不少吧?”
“嘿,赚的哪有王总您多啊?是吧?我们这一桌的人绑一块,也没您一颗小拇指值钱啊!”
“哈,哪有那么夸张?”王总摇头:“我一个人再有钱,怎么比得上大家这么多人哦?市场繁荣,还得靠大家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