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帮众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茶几旁,关景元迫不及待地连忙坐下,伸手拿起案几上的瓷碗查看起来。</p>
见关景元开始鉴定瓷器,李存舟暂时不理那个叫崔六的随从,一双眼紧紧盯住关景元的表情,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虽然明知九成九以上的可能是赝品,但还是存有一线侥幸,希望人假货真,这种情况就好象赌桌上的赌徒,只要色子不开,总还幻想自已的数最大。</p>
但事不遂人,关景元眼中那种见到稀世珍宝的兴奋光彩渐渐淡去,而李存舟的一颗心也有如投入水中的石头迅速沉到了湖底。</p>
“怎么样?”张源寿问道。从关景元的反应中他已经猜到了答案。</p>
放下瓷碗,关景元答道:“此碗古朴庄重,雍容典雅,釉色淳厚,匀润,开片极富节奏韵味,如水波粼粼,晶灵体透,且器大片,纹如鳝血,实为百中无一的高仿真品,其制作水平之高几乎可以乱真,如果不是表面光泽稍有不匀,连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品。看来这位仿制者对北宋官窑有非常透彻的研究,当得起名匠二字。”</p>
关景元赞叹道。</p>
赝品并不等于就是劣质品,单论制作,有的赝品甚至比真品还要好些,虽然没有看到真正的北宋官窑有些失望,但关景元不得不赞叹制做此碗匠人的手艺。</p>
但赞叹归赞叹,仿的再象,假的也终究是假的。</p>
“哦,为什么会这样呢?”张源寿好奇问道。</p>
“呵,古瓷难仿,一是工艺,二是造旧。瓷器表面都有一层光,年代越短,这层光越亮,年代越长,这层光就越暗。为了让瓷品显旧,造假者一般采用土酸浸泡或用牛皮打磨的方法。土酸浸泡速度较快,但一是时间不好把握,一旦时间长了,把仿宋的变成仿唐的那就没有救了,二是瓷器表面会留有酸味,容易被认出。用牛皮打磨没有这两种缺,但打磨时全靠匠人手上的功夫,难免会出现不够均匀的地方,比如边角,凹凸处,突出的部分容易磨损,而凹下去的部分则不容易被磨到。这个瓷器就是用牛皮打磨做的旧,如果不是贴近细看,很容易就会打眼。”关景元答道。</p>
“噢,原来如此,受教了。呵呵,关老爷子,谢谢了。来人,送关老爷子去大厅。”认了人,也知道了是赝品,接下来的事就没必要让关景元再参与了。终究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知道详情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p>
青帮弟子于是将关景元送出门外,老爷子虽然是满头雾水,搞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人老奸,马老滑,怎么会不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张源寿是**老大,他不想的事情你非要去问,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所以还是难得糊涂的好。</p>
关景元离开客厅,李存舟双手一抱拳,“惭愧,惭愧,本想送份厚礼让你开心,结果却送了个假的,实在令人汗颜。今天算是老哥失礼,容明天再给补上。”</p>
“呵呵,老哥此言差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这件瓷器是不是北宋官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这份心意,兄弟感激还来不及,哪儿有什么失不失礼。来人,礼物收下,好好保存。”张源寿笑道。</p>
有张源寿这句话打圆场,李存舟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p>
“谢了,呵呵,怪不得人十里洋场内卧虎藏龙,有的是高手奇人,老哥我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自出道以来,吃亏上当的事儿不能没有,但还没有一次这么丢脸。唉,惭愧啊!”李存舟苦笑摇头。</p>
“呵,话不是这么。您初来上海,人生地不熟,所谓有心算无心,难免会着一些宵之徒的道,算不上丢脸。不过话回来,您是我张源寿的贵客,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我这一亩三分地敢打您的主意就是不给我张源寿的面子。您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张源寿笑道。</p>
“呵,如此那就有劳老弟了。”李存舟手笑道。</p>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上海滩,如果是在北平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