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倒也没想到头天见到了兰贵人,第二天就被宣入宫见驾,不过想也知道不是兰贵人吹的枕边风。</p>
不说兰贵对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就说兰贵人目前的处境,虽然传出消息近日可能封嫔,也可能已经在帮咸丰帝看折子,但对于政事,她又岂敢在咸丰帝面前多嘴?又岂敢评议朝中人物?</p>
养心殿西暖阁中室有雍正帝亲笔手书的“勤政亲贤”匾额,字体苍劲,令人观之即不禁悠然神往,而叶昭见到四字时思及大清国这位最勤政的皇帝,也不由得颇多感慨。</p>
四壁琉璃窗,甚是明亮轩敞,东边一盘炕,设着文案卷桌,文房四宝俱全,堆着几摞尺许高的奏折文书,此次觐见自然无郑亲王在场,叶昭跪在黄袱跪垫上,一副忠缅可嘉的神态。</p>
“满洲子弟里,你也算出色的了。”咸丰有些病怏怏的,声音倒是清朗。</p>
单独被召见过两次,从上海刚回来有一次,成亲前有一次,叶昭现在面见圣颜倒也可以说驾轻就熟。</p>
“奴才什么都不懂,奴才只是听主子的话,主子叫奴才干甚么,奴才就干甚么。”叶昭磕了几个头,说的情真意切。</p>
“朕看了你的折子,你说西洋炮舰坚不可摧,要成立什么船务局?学习西洋技艺,多造些火轮船出来?”</p>
其实叶昭自知道以现在大清国制,官办企业只有失败一途,将衙门办差的那股子习气用到企业中,贪污成风,冗员遍地,至于在技术上求新求知就更无从谈起,要能成功倒是怪事,不过总要有个过程,总要有个因头。</p>
不过前些天上的那道折子以现在的环境可谓大胆了。叶昭连连磕头,“奴才不懂什么,奴才只是去了趟上海,就整日间儿胡思乱想,想到的话不说给皇上听,奴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p>
咸丰嘴角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敢说真话的越来越少了呢,你上这个折子是一片孝心,就算说错了,也没甚么。”</p>
“是,是,皇上宽宏,奴才的胡言乱语,也只有皇上宽恤,才不与奴才计较。”叶昭又磕了几个头。</p>
“你从上海回来,朕就一直琢磨着委你个差事,总不能一直在宫里闲置着,可倒巧,洋人又吵吵着要换约,还要吵到京师来。叶名琛不是个庸臣,可番外蛮夷,总归安抚不力。朕就想到了你,总要有人教化洋人的野性。”</p>
叶昭凝神听着,不发一言,涉及到叶名琛这位封疆重臣,咸丰驾前的红人,自也不好发言。</p>
咸丰又道:“朕就给你五口通商协办大臣身份,你到广州去,协助叶名琛办理夷务,你可愿意?”</p>
叶昭忙磕头:“皇上,奴才不敢说能替皇上分忧,但必尽心尽力办差,不辱没祖宗的名声。”</p>
咸丰惨白的脸上又有了笑意,“好,尽心尽力,说得好,你年幼,在外人眼里又是沾了老祖宗的光,我重用你,外面少不得议论,你能明白再好不过。”</p>
“是,皇上对奴才天恩浩荡,奴才定干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叶昭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能白话了,越说倒好象越是同咸丰一体同心。</p>
咸丰微微点头,从几上端起香茗轻轻抿了一口,又道:“朕还听说件事儿,你上次出外办差,带了几枝西洋火铳回来?”</p>
叶昭心里一惊,看来府里亲卫用火器与人殴斗一事竟然传到了咸丰耳朵里,十有八九桂贝子的圈子就脱不了干系,叶昭心思电转,却急忙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见西洋火器犀利,禁不住见猎心喜,奴才罪该万死!”</p>
咸丰沉吟着,叶昭这一刻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圣意难测,谁知道咸丰到底是什么心思?</p>
终于,咸丰缓缓道:“有求知之心是好的,但逞凶与京师,朕不得不办,既然是端华的护卫,就要着落在他的头上,回头朕会知会宗人府,罚他俸禄半年。”</p>
累亲王受罚,虽部在乎那点银子,叶昭还是不由得一阵郁闷,但脸上自然不显,恭恭敬敬磕头,“皇上恩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