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打架等于一个人对一百个人,耗也要先把人耗死。
铁慈心想难怪三狂五帝成名垂半甲子,除了他们之间对战几乎从无败绩,如今她都算半个宗师了,战斗经验丰富,对方隐退多年,身上还有旧病旧伤,她联合实力和她差不多的飞羽,想要收拾他,还要花费这许多周折力气。
飞羽的铁扇很适合在这种情形下出手,不断削飞各种障碍物,顺着风的痕迹切入沙尘暴中心,宛如翩翩黑蝴蝶,每一动翅便掠飞金沙一片,蝴蝶展翼一圈,沙尘便薄上一圈,青色的蝎子不断碎裂在铁扇光影里,古铜色的肌肤在沙尘中越来越鲜明。
而玉笔就是一根尖锐的针,引雷针,总是能找到铁扇割裂的尘沙缝隙鬼魅般刺入,笔尖闪烁着细小的白色电光,似乎还在滋滋作响,那些白色电光顺着那古铜色的身影,一遍遍冲刷而下。
沙尘暴在减弱,铁慈已经能看见那人一双硕大的眼睛,金属色的肩头往右胸的位置,在她精准的一遍遍打击下,已经出现了一道裂口。
传说中尘吞天刀枪不入。
因为他除了横练功夫,身周总是围着一圈蝎子,密密麻麻成了一道有毒的铠甲。
而他的身前,一寸之地,还总缭绕着一层浓密的风沙,时刻不停地高速旋转,像一道绞肉机器,所有的武器尖端在接触那道风沙后,都会被绞磨成碎片。
可是再密的防护罩,也有缝隙。
那缝隙穿不过武器,却能穿过电光。
她无数次玉笔虚虚点在同一个位置,终于让他出现了伤口。
那双硕大的眼睛盯着那道伤口,露出讥诮的笑意。
会一点雷电之能又怎样?
出现伤口又怎样?
还能把武器捅进来吗?
上次是他轻敌了,没有驾驭起风沙罩,因为觉得几个年轻人,不值得耗费巨大功力。
这次他的风沙如旋,便是神兵利器,触及也得消失。
虽然这次有点不顺。
蝎子忽然都中了毒,他利用蝎子血疗伤时自己也中了毒。
拔毒时受到再次攻击,他的蝎子大量死亡,甚至无法再随身护佑。
他的沙尘暴威力大减,外层的沙尘一层层被面前两个俊美的年轻人削去。
但他并不急。
沙漠是他的主场,只要在沙漠他就不会输,天地都是他的力量,只要他们不能令他受伤,他就迟早能把这个小崽子做成人干,慢慢喂蝎子吃掉。
这么想的时候,他看见那精美的铁扇和玉笔,已经削去了最后一层沙尘。
然后十分莽撞地撞上他身周那层疯狂旋转的沙幕。
他眼底露出笑意。
看见铁扇和玉笔瞬间消失。
他甚至能看见铁扇和玉笔被疯狂运转的沙子瞬间磨成了碎屑,化为青黑色和白色的一片光影。
他抬起眼,等着看面前两人惊骇绝望的神情。
就像以前很多次他看见的那样。
他的手已经抬起来。
每次这种时候,就是他趁对方震惊失神弄死对方的时候。
他喜欢看见这种以为胜利即将到来却功亏一篑时的崩溃神情。
手这么一抬的时候,他忽觉剧痛。
他一垂眼皮,才发现自己那道细细的伤口里,不知何时竟然插了一把铁扇和一柄玉笔!
尘吞天:“!!!”
铁扇玉笔不是已经毁掉了吗!
为什么又在自己伤口里完整地出现了?
这还没完。
一只蝎子抛了过来,穿过沙幕,被绞成粉末,然后
尘吞天瞪大了本就硕大的牛眼。
眼睁睁看着那一团黑色粉末,在自己伤口前逐渐成型,然后塞进了伤口里。
尘吞天茫然抬头,就看见细细沙幕对面,铁慈一手按着自己玉笔连着的细细锁链,一手按住铁扇连着的链子,那链子尽头穿过沙幕的地方,不断消失又复原。
尘吞天有点混乱。
这人有雷电之能他知道,可是雷电之能并不强大,他看出这人不是归海生之后就放心了。
可谁来告诉他怎么还有复原之能!
他此刻才明白这几只小崽子的恶毒。
他们针对他的刀枪不入金身,用微亮电光不断冲击造成伤口,再利用复原之能冲破最后一层阻碍,毁灭的同时复原,将兵器塞入了他的伤口!
噗地一声,玉笔和铁扇从伤口里拔出,带出一股血线。
尘吞天的身体痉挛起来,越痉挛越剧烈。
不常受伤的人,一旦受伤,反应也是特别凶猛。
他噗通一声软下来,风沙止歇,他趴倒在沙地上,浑身抽搐,手指深深插进沙地,嘴里不住喃喃,“蝎子呢蝎子呢”
然而已经没有蝎子了。
远处那边兴高采烈地叫道:“蝎子弄完啦。容监院说可以换一大笔钱呢!”
尘吞天噗地喷出一口血。
容溥缓步而来,身后跟着的大武小武提着一筐分外鲜活的蝎子。
尘吞天像饿死鬼看见食物一般爬起来奔去,一柄玉笔拦在了他身前。
尘吞天现在对这玉笔已经快要过敏了,立即退后一步。
铁慈面带笑意道:“大佬,要饭的上门还知道唱个莲花落呢。”
尘吞天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被羞辱的怒色。
他呼风唤雨的时候,这小崽子还在娘肚子里狗刨呢!
然而形势比人强,他现在再搅不起沙尘暴了。
他只能忍气吞声地道:“你们想要什么,说吧。”
又一个入夜,沙漠边缘星火点点,军帐连绵。
这里是西戎境内最靠近沙漠的达斡尔旗镇,也是西戎北地重镇,北行是靠近大乾的翰里罕漠,西行越过万木巨林便进入辽东的西宁关。
西戎大王子的一部分军队便在这里,一边阴冷地盯着沙漠,承担着将沙漠里的残兵彻底剿灭的任务;一边警惕地监视着西边则叶城的裘无咎的军队,防止对方随时撕毁协议,闯入西戎内地。
毕竟裘无咎嘴上说着不求王位,但重兵离王城也不远。
前两天这支军队刚刚去骚扰过沙漠那群残兵,没想到一贯无往不利的战斗,这次却遭遇了失败,连众人最大的靠山,那位沙漠之神都受了伤。
这让这支军队士气猛跌,毕竟出来已经半年多了,从盛夏熬到隆冬,如今每日忍受着寒风冷沙,都想着绿洲那些残兵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在沙漠之神的帮助下,顶多再打了一两次,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这一次的失败却让很快回家吃羊肉喝热汤的梦想泡了汤。
午夜的帐篷里传来悠悠的骨笛长调,吹着思乡的小曲。
苍凉悠长的曲调越过沙漠和关山,响在每个远行的人疲惫的枕边。
领队的将领粗暴地阻止了吹笛的人,但每个人的梦里拂去风沙,依旧是自家的篷房依着红柳边,含笑的黧黑的妻子眼里写着思念。
梦里仿佛还有哭泣之声,呜呜不绝。
忽然有人大喊:“沙尘暴!沙尘暴!”
士兵们被惊醒时,有人睡得懵然,还以为是回到了前几天的战场,回忆起了之前绿洲兵惊恐的喊声。
随即他们就发现是自己的人在窜来窜去,而远处遥遥起了一道深黄色的巨大烟柱。
这样的场景他们这半年经常看见,每次看见心生震撼的同时也感到骄傲,因为这烟柱是属于他们的。
然而此刻,这往日亲切的烟柱,此刻正冲着他们的营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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