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1 / 2)

天下经纶 衣冠似雪 0 字 2021-07-28

 虽然如渊讲的轻松,但是裴东来依旧能够从他的言语中窥见当日的艰难。</p>

协助他人击杀妖帝,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何况是将另外的一个人推上妖帝的宝座,这之间的算计如果差了一筹,那便是千万般的艰难。</p>

“若水成为了妖帝,继承了自古以来妖帝的传承。凭着她的手段,已经不会被谁随随便便的威胁到。那个时候的我,同她之间的差距便不是一星半点的了。保护她不被他人所侵这件事情,我自然做不得了。”</p>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依旧留在她身边,在她帐下做她的谋臣,为她出谋划策,管理妖族。若水的脾性有点散漫,对于治理妖族这种事情,也并不精通。我只有尽力帮她,各处算计,才能让妖族中对若水没有异议。”</p>

“那段时间,每日里虽然极为忙碌,但是我却倍感充实。能够协助若水,让若水少一些难处,便是当日里我心中所想的一切了。”</p>

如渊站在裴东来丹田大地上,头顶是裴东来周身窍穴所化的漫天星斗,丹田大地之外是裴东来体内罡气形成的气海。</p>

“呵……”</p>

如渊面上带着温醇的笑意,沉浸在已经尘封许久的记忆中。</p>

那些记忆在他不断的撕杀、算计、谋划中,是最为明媚的一点颜色。</p>

许久之后,如渊叹了一口气,面上显出了几分失落的神色。</p>

“我时常以为,我便能陪在若水身旁,帮她谋划算计,然后扫平所有敢于前来挑衅的妖族。虽然忙碌一些,但是就这么永远陪在若水身旁,便都是值得的。”</p>

“只不过,那些日子只过了大概有三五年的样子,本来波澜不惊的生活,终于出现了变化。”</p>

“我记得清楚,那天若水说在山中待的无聊,想要进入人世游历一番,散散心,也见识一下人间的风情。我耐不住若水软磨硬泡,便让她出山,进入人间了。妖族中事物繁忙,我并没有陪同若水前往人世,留在山中支撑妖族大局。”</p>

“过了月余,若水回来了。看得出,若水很开心,不复之前的百无聊赖。我好奇问她,想要问问她在人世间经历了些什么,她却不曾告诉我。”</p>

“自此之后,若水便频繁离山,前往人世间行走。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四月时间。每次回来之后,面上便都是兴高采烈的。”</p>

“我虽然并不知道若水在人世间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但是看着若水心情舒畅,我心中,也是为若水高兴的。”</p>

说到这一处的时候,如渊已经眉头紧锁,面上再也不复之前的神情了。</p>

他顿了一顿,继续向裴东来讲说当年的事情。此时此刻,如渊的言语声已经低沉了许多。</p>

“后来,我终于知道若水在人世间经历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个时候,便已经晚了。”</p>

“若水她,在人间同一个人族道门修士相恋了。”</p>

“这件事情在我知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人族道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登时便是勃然大怒,用“人妖殊途”的借口来拆散二人。不巧的是,那个人族道门修士还算是门中最有根骨的弟子,被那人族道门视为门中日后的希望。大概也只有这般的人,才能够让若水心中倾慕。”</p>

“二人相恋,人族道门拆散不成,便将其中的罪责推到了若水身上,称她迷惑人间修士心神,已经违反了人妖两族定下的契约,要同若水见个分晓。”</p>

“若水身为妖帝,如果若水真的同道门中人展开了争斗,便意味着妖族同人族武修之间的争斗爆发。因此,无论如何,若水也绝不能轻易卷入混乱之中。”</p>

“但是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若水已经同道门修士交过手了。道门修士那点手段,哪里能够同她相提并论。若水手下也没个轻重,便斩杀了数十个道门修士。”</p>

“二人一路奔逃,想要逃离此中的纷扰。但是我心中清楚,道门在这件事情上,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不将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做个了结,必然要生出极大的争斗来。”</p>

“为了将这件事情彻底了结,我便出山寻找若水二人。若水同我朝暮相对,她的气息更是被我烙印在神魂中,不管她如何躲避隐匿,我都是找得到的她的。”</p>

“我见若水时,她正同那道门年轻修士躲藏在一处破庙中,真是十分的狼狈。我前去寻找她,便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彻底了结,因此,我便做出了决断。”</p>

“一剑,我便斩杀了那个道门修士。”</p>

“现在想想,若是当年想要将这件事情彻底了断,就当时的情形而言,即便是当年的如渊,也能够想到至少三种解决手段,而且不管哪一个,都要比我当时做出的选择好上无数。”</p>

“但是当年的如渊,却做出了最简单,却也是最坏的一个选择。回头看看,我当年心中的嫉妒和愤怒,恐怕才是我做出这个选择的主要原因。”</p>

裴东来静静的听着如渊讲述当年的事情,不曾插嘴。他不想打断如渊对于过去的回忆。</p>

“若水看着那年轻道门修士身死,呆立了一刻钟左右,然后将那个道门修士的尸首收拾干净。”</p>

“将道门修士的尸体收拾干净之后,若水直视着我的双眼,异常平静的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我是为了平复人妖两族之间的战火,为了了结这一段风波,为了不让妖族徒增死伤。”</p>

“若水将这话一字不变的问了我三遍,我便将这言语也重复了三遍。”</p>

“我第三遍回答她之后,她便平静的对我说,既然我这么在意妖族的生死存亡,这么在意妖族的安宁,那便比她更适合成为妖族的妖帝。”</p>

“不等我说话,她便施展手段向我杀来。”</p>

“我当年的境界不高,手段不强,而若水又将妖帝的手段施展开来,各般手段都是奔着要我性命来的。我一边同若水解释,一边拼尽了手段,抵挡若水的攻势。”</p>

言至于此,如渊沉默了起来,不再言语。</p>

裴东来虽然并未听如渊讲述,但是看着现在如渊成为妖帝,心中也有几分透亮。</p>

“互相拼斗中,若水忽然收手,我却没能收住攻势,将尽力而出的手段轰在了她身上。”</p>

如渊一句句言语说的极为艰难,如同在撕开一个伤疤时一般的犹豫和痛苦。</p>

“若水死了,如渊便也就死了。”</p>

“我自身神魂中一片动荡,分化出来两个念头,各自凝结一部分力量,就此化形而出。”</p>

“其中的一个,便是后来的妖帝,你曾见过的妖帝如渊。另一个,便是一步步协助你的郑凤图。”</p>

“这两个念头中,如渊继承了属于我的为妖族而出手的心念,认为这件事情并无错处。而郑凤图,则继承我神魂中的自责,懊恼,愤怒。这些情绪在他心中演化,终于化作了对我的痛恨。”</p>

“痛恨我,便等同于痛恨他自己。他虽然想要将我击杀,但是他本身便是我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完整我的亲手击杀?正因如此,他便将心中的愤怒转移到了如渊身上,想要将之击杀,一泄心头之恨。”</p>

“正在此时,我做下的事情终于被道门中人知晓。郑凤图心中正是愤恨,撞见了来寻找杀人凶手的道门武修,便将这件事利落的应承下来,同道门中人一场厮杀。”</p>

“而如渊,则在神念分化,继承妖帝传承之后回到山中,接掌有关妖族的一切。”</p>

“就这样,郑凤图同道门武修一番苦斗,被清玄道人擒入了谪仙井中,就此关押数十年。妖帝如渊在用雷霆手腕,平定妖族中一切不平的声音,将妖族就此接掌过来。”</p>

“而郑凤图一番苦思冥想,终于明白了该如何让我现身,又定下了计策,如何将我亲手斩杀。所有计划全部定下之后,他才冲出谪仙井,在北疆中蛰伏下来,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p>

“终于,你来了。郑凤图所一直在等待的最好的时机,便也来了。”</p>

如渊望着裴东来,沉声道:“在郑凤图的安排之下,你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可以得到紫皇神木。而他也清楚,一旦我重新出现在世间,便会掀起针对人间道门的撕杀,更或者会在你得到紫皇神木后,同你争夺紫皇神木。”</p>

“而他心中清楚,我能够看穿他的安排,于是,便将这件事情安排的更深一步。明里暗里两种算计,便是逼着我同你一战,并且还要让我心甘情愿的死在你剑下。”</p>

“就连我提前出现在紫皇神境中,将其中事情看透,也全都落在他的算计中。也正要有这么一步棋,才会逼得我不得不主动受死。”</p>

“这算计,便堪称是天衣无缝。做下这么大的盘算,还真是难为他了。”</p>

如渊此刻面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初见裴东来之时的模样,一张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浑不把这件干系到自己生死的事情放在心上。</p>

“那现在呢,你想怎么办?”</p>

裴东来看着如渊,问道。</p>

“虽说我刚刚来到人间,便要魂飞魄散被你斩杀,着实有些冤枉。不过还能够将那些事情再在心中回忆一番,便也就不亏了。”</p>

如渊望着裴东来,斜眼道:“还能怎么办?挺直了脖子被你砍呗。这件事情已经没了周转的余地,我想不认命也没有办法啊。”</p>

“果真如此?”裴东来看如渊此刻如此轻松,心中反而有些不相信。</p>

“就是这么件事。”如渊看看裴东来,嘴一撇,说道:“你可别一时心软看着我现在的模样不忍心下手,我可明白告诉你,若是现在你这一个心软了,我便能够从你体内大摇大摆的离开,再次显化人形。”</p>

“虽然你我二人必有一战,而且我八成还是要被紫皇神木所杀,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p>

“就趁着现在吧,麻利的动手。”</p>

说完这一句,如渊便闭上了双眼,真的做出了引颈受戮的模样。</p>

“若水,劳你苦等了。我这便来陪你。”</p>

这句话,轻的不能再轻,即便是裴东来也不曾听到一星半点。</p>

这句话,却也沉重至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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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将此身投一处,报答平生未展眉。”</p>

峻岭之中,高山之上,清玄真人正同萧楚材坐在山顶的凉亭中,慢慢的饮茶。</p>

两人本来都是沉默着的,忽然之间,清玄真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向着远处望了一望。</p>

一望之后,清玄真人叹道。</p>

“嗯?”</p>

萧楚材听清玄真人口中言语,当下里便望向清玄真人。</p>

“如渊,已经去了。”清玄真人看着望向自己的萧楚材,口中叹道。</p>

“是……”听闻这消息之后,萧楚材面上一送。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地,他随后便问道。</p>

“裴东来。”</p>

清玄真人说完之后,摇头苦笑了一声,口中低声道:“妖帝裴东来……妖帝裴东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p>

“我可不觉得,裴东来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的牢稳。”萧楚材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妖族之中觊觎妖帝位置的妖族,太多太多了。平日里因为如渊铁血手腕而不敢或动,裴东来的身份,却让他们省去了挑战的麻烦。”</p>

“只要在裴东来的身份上做点文章,裴东来这个妖帝的身份,还是无法得到认同。一日没有做上万骨王座,裴东来便无法得到真正的妖帝传承。在妖族眼中,他便是一个足够诱人的猎物。”</p>

“他能够活过半年,就算是他运气好了。”</p>

萧楚材看似粗犷,心思也是不弱的。他将眼下的事情看上一看,心中对裴东来的处境,多多少少的便有些幸灾乐祸之意。</p>

“身居浩然正气的妖帝,都是稀罕的很。你我且莫做什么争论,静观其变吧。”</p>

清玄真人将石桌上的茶壶杯盏收拾起来,对着萧楚材一拱手,说道:“此间事了,贫道也该返回山门了。之前同萧道友说过的事情,还请萧道友多多留心,早作准备。”</p>

“这是自然。”萧楚材点头道。</p>

清玄真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摇,便已经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远远的奔着东南方去了。</p>

萧楚材在山巅上多逗留了片刻,向着云峪关的方向注视了一刻钟左右,便在一声冷哼中化作一道红光,离开了山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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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头儿!祸事了!祸事了!”</p>

随着这一声惊叫,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的撞进来,口中不断的喊叫。</p>

“着什么慌!我早就说过了,那些武修不敢同我大楚朝兵马硬碰硬交接,来往巡查不过是探查而已,怕个什么!”</p>

古七看着撞入大殿中,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亲卫道:“你啊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多学学你家古爷我,好好的养养涵养。”</p>

言毕,他再度低头翻阅案几上的一卷书册,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就算是有些修士来这捣乱,那也不能轻举妄动。从镇北军中调来的那位将军还没来,我们若是轻动了,少不得便要被那随行的长舌头说三道四。”</p>

“不……不是……不是!”</p>

那年轻亲卫此刻好容易将一口气喘匀,说道:“咳……咳咳……古头儿,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p>

“那是什么,仔细说来听听。”</p>

古七将视线从书册上移开,望着亲卫问道。</p>

“有一个年轻的,口口声声说是要来投军。古头儿你是清楚的,咱这军伍中哪里要着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来路的货色?把守的几个兄弟当下便要将他撵走,却不料那年轻的忽然发起怒来,同把守的弟兄打斗成了一团,将把守的兄弟打的鼻青脸肿,没有一点好看的。”</p>

“卑职本有心调兵将他擒拿了,却听这个不知道来路的货色口中只是喊着要来投军,却不曾真个同人下狠手,一时间也就没了主意,只能来请古头儿过去观瞧一眼了。”</p>

亲卫口舌利落,片刻的功夫便将其中的事情说了个明白。</p>

宗派征讨大军军中无将领,随行的却有一个言官。平日里驻扎在天险关,不管是出操训练都是必要的,却独独的不能擅动刀兵。原因便只有一个,没有将领的虎符将印,便无法调动军队出手。</p>

若是在平日里的军伍中,真是有要紧的事情时,这点事情便也就无伤大雅,临时调动一部分人马还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的军伍中随行的有一个言官,这些事情便要谨慎许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