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与持戒。
咀嚼着已然凉透的酒菜,杨狱心中咀嚼着书卷中的讯息。
持戒一说,他听了不止一遍。
烂柯寺的慧安老僧、三笑散人的些微留言、妙法老道的说辞,以及徐文纪神通杂谈中的举例详解。
诸多情报在他心中汇总,总结,梳理。
一家之言,可信与否且不谈,但总有片面性,杨狱向来习惯在心中分析,总结。
“妙法老道说,神佛皆持戒,不持又如何呢?”
“老大人说,神佛持戒,犹如官吏守法,这比喻不是很恰当,因为这世上守法的官吏,远没有守法的百姓多。”
“假设我为神佛,身负威力,朝游北海暮苍梧,食朝露餐云霞。不受制于任何人,为何还要持拿戒律?”
“逍遥自在仙佛,有何不快哉?”
“依着这几家之言,不持戒,就会万劫不复,这也经不起推敲。我反而更倾向于强大的力量与漫长的时间,会消磨心性、人性。”
“佛门八戒,可皆是人性!会不会,这所谓的持戒,是为了克制自己的心,还是不想失去,亦或者,持戒根本是为了保住自己人性的锚点?”
“入门者,持拿一戒,而越是功行深厚的神魔,就越要持拿更多的戒?”
“所以摩云门的道藏之中,才有‘八戒是神佛’的说法?”
……
心中思量诸般翻滚,似有所得,似乎有无所得,直至满桌的酒菜都吃完,杨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过,心中已隐隐有着主意。
又是许久之后,他消化了所得,放下银钱,起身离开了春风楼。
……
……
持续半个月的铁血清洗,整个德阳府城都有些惶惶,但这并不包括本就已然被高企的粮价逼的几乎要卖儿卖女自卖为奴的百姓。
大街上,随处可听到拍手称快声,哪个地痞被砍了脑袋,哪个恶霸被抄了家,哪个贼人被挂了城门。
“持戒……”
杨狱立身长街之中,一袭飞鱼服让满街百姓都纷纷避让,惊恐的甚至不敢发声。
他微微闭目,整条长街的一切尽在他的感应之中,议论、惊恐、艳羡、渴望……
他,如果肆无忌惮,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这无需推演。
勇力加之于自身,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长街内外,城池内外,百万千万人,若是他想,几乎无可阻挡。
什么三妻四妾,若是他想,千百美女唾手可得,甚至,合规合法到徐文纪也挑不出错漏来。
什么珍馐美味,哪怕此时的德阳府如人间炼狱,他亦可豪奢到宰杀千猪百羊只吃一口尽数倾倒的地步。
金银珠宝,亦如是。
以他今时今日之武功,于一府一县,几可独霸,纵横。
可他为什么没有?
忌惮徐文纪?
忌惮朝廷?
是,却不全是。
“我不是道德完人,可前世我学法,今生我亦慎独,或未必对得起所有人,却独独对得起我的心……”
“如此,持戒与否,只在他人,只在我。”
心中明悟升起,杨狱只觉困扰尽去,一颗心似有些圆融活泼之感,整个人的精神都有着洗涤后的畅快。
“我不曾持戒,但我心中,自有分寸在!”
在一众百姓的注视之下,杨狱抬步离开,步履更稳。
想通一个疑惑,似乎没什么,但他心情却是久违的好起来,隐隐间,也觉得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
但他没有去想,感受着街道上的嘈杂,信步而走。
走过几条街道,人烟仍然稠密,所见的屋舍无不爆满,虽有诸多衙役、兵卒在维持秩序,还是显得乱糟糟。
一间占地不小的宅院前,杨狱才停下了脚步。
“来人……”
守卫的人本有些瞌睡,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想要开口,立马被同伴捂住了嘴。
“锦,锦衣卫,千,千户?”
那守卫回过神来,看着那一袭赤色飞鱼服,顿时一个激灵,站的笔直。
“不知大人?”
另一个守卫也绷紧了心弦,有些战战兢兢。
“此刻坐镇此间的,是谁?”
杨狱发问。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不敢怠慢,忙回应:
“是步灵虚,步大人。前日里,他才快马赶到……”
“是他?”
杨狱也不意外。
围剿冀龙山一战,于玄战死,唐百列,赵青川皆受了极重的伤,即便有着六扇门的丹药,也不是短时间可养好的。
他抬脚就要进,两个护卫想拦却哪里敢?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杨狱走进了六扇门的据点,见他背影消失,方才绕了个近路,向着后院去汇报。
“接到总捕大人的召集令,各个州府的捕头皆响应,不过还有些距离太远,或许得明年才能到……”
“唐大人、赵大人伤势未愈,虽有心前来,却也暂时来不了……”
“十日之前,龙渊卫远去,不知去向……”
“总捕大人尚无音讯,联系不到……”
“祁罡不知去向,倒是丘斩鱼,早些时候去了春风楼,去见一位锦衣卫千户,那位千户,似乎不是咱们知道的……”
……
空旷的后院中,几个六扇门的捕头躬身汇报着。
光秃秃的树干下,步灵虚席地而坐,拿着锦布擦拭着掌中的长枪,粗如儿臂的长枪不时滚动,发出金石滚鸣的声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