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冠受深吸了一口气,咸湿的雨水灌进嘴里,他再一次拔出了腰间的寄奴刀。
拔刀四顾,身边靠得最近的,是陪伴了自己多年,心爱的马槊。
“咔”
在众将不解的眼神中,马槊被从中斩为两截,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割舍掉了。
有舍,才有得。
元冠受用尽全身的力气,看着身边的将士,嗓音嘶哑。
“朕自正光五年以来,平河凉,定陇西,击破吐谷浑,擒杀傅敬绍,如今关中已定,大兵争鼎于中原,天下英雄,谁能与朕争雄?
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殷殷期盼;士卒三军用命不惜死战,何其壮哉!
今日谁敢退缩,犹如此槊!”
周围将士神情肃然,看着至尊在狂风骤雨中大吼,黑色的披风被卷到了身后,元冠受一把扔掉披风。
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龙纛,跟在朕的身后,所有甲骑弃马,随朕破阵!”
元冠受提着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六千甲骑在片刻的沉默后,随后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甚至压过了惊雷和暴雨的声响。
“这是什么?”
当面的尔朱荣面色大变,他眼睁睁地看着,对面元冠受的龙纛开始前移,数千甲士紧紧地跟在龙纛后。
“万岁”
“万岁!”
无数的西魏士卒,在听到中军的响动后,不约而同地开始高呼,发泄心中的不安和疲惫。
一时之间,天地间,只有“万岁”的声音在回荡不休。
面对如此骇人的声势,东魏军将领们面色大变,这个时候,唯有中军大都督兼领军大将军杨津站了出来。
“大王,长孙俭已经距离邙山战场不足十里了。我们手里还有五千甲骑,要么去阻挡长孙俭,要么下马步战,不能再迟疑了。”
尔朱荣的神色阴晴不定,他和元冠受其实都面临着同样的抉择。
双方的后路都被敌人给包抄了,双方都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军队现在什么情况,一切在战争迷雾中都是未知的。
尔朱荣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贺拔胜毫无消息,对面的元冠受已经带头发起了最后的总攻,如果再继续坚持下去,等身后的长孙俭抵达战场,自己的全部家底,可就都要在邙山打光了。
“咔嚓!”
时来天地皆同力,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忽然击中了黄河大桥,虽然火光很快被骤雨浇灭,可素来迷信的尔朱荣,却在这道闪电的帮助下,下定了决心。
“撤吧,守住河桥,各部有序撤军,撤往河北。”
说出这句话,尔朱荣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天蓝色的眼眸中失去了光。
这位当世枭雄,“活董卓”,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他,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