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简约朴素,厅堂摆放浅黄色的杉木桌椅,用兰草编织的帘子隔开内室,撩帘走进便见两扇房门,一间是书房,另一间是卧室。唐风华轻轻推开卧房的门扉,果然看见镶嵌铜镜的梳妆台,和垂罩轻纱罗帐的大床。
手指抚摸着镜台桌面,触感粗糙,一行蝇头小字在指下清晰浮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她手执匕首一字字刻下。那时,他从身后抱着她,探头来看,含笑拿过匕首,雕刻下另一句话。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轩辕澈站在房门口,目光紧锁着唐风华,淡笑启口道:“当年我与妻子在军营中成亲,其后征战三个月有余,待稍微空闲下来,才找了一处清静屋子过寻常日子。”
唐风华当然记得,当时他们过了七天悠闲生活,温馨甜蜜。每日清早,他为她绾发描眉,然后陪她前往菜市,买肉拎米,乐在其中。她生火做饭的时候,他在一旁添柴煽风,经常熏得一脸黑污。她笑他似乞儿,他便扑过来蹭脸,叫她乞丐婆。
午后他们在前院折树枝练功,他总是故意让她划破她的衣袍,嚷着要她穿针缝衣。w-w-w.Lk。傍晚两人翻上屋顶乘凉,他备好洗净的樱桃,饶有兴致地你一颗我一颗分食。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爱上这种玛瑙般晶透的红色果子。后来每年初夏,不论他军务多么繁忙,都不忘采摘,悄悄放在军帐榻边,给她惊喜。
“这里的一切,都是从旧屋搬运过来?”唐风华不经意地脱口问道。
“只有樱桃树是新种植。”轩辕澈唇边的笑意渐浓,她是否已承认了自己身份?
“陛下对唐师姐倒是念念不忘。”唐风华浅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撇清关系,“也许,失去的才愈加珍贵。”
轩辕澈目光暗了暗,迈步走入房内,对牢她清澈的眼睛,低沉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肯承认?”
“承认什么?”唐风华耸肩,轻描淡写地道,“你特意带我来这里,是想动之以情,劝我给你解药?”
“风华。”轩辕澈突然轻唤,语气慎重,双手握住她的肩,低眸望入她眼底,“今日我带你来,是想与你算一算当年的旧账。”
“算账?”唐风华唇畔露出小小笑弧,嘲讽之色显而易见。
“对,就是算账!”轩辕澈的手掌收紧,捏着她圆润的肩头,似有怒气,“我坦诚,是我负了你。w-w-w.Lk。但是,你又何尝不是欺瞒了我?”
唐风华静静眯眸,清丽容色如蒙秋霜。
“你是乾朝情报阁的探子,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轩辕澈的声音醇厚有力,眼神似锋亮的剑光,一字一顿道,“我相信,你与我成亲,不是出于利用,可是你从不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世。就连你的容貌、你的声音,都是经过修饰的假象。”
他手下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墨眸宛如深海波涛起伏,“我娶的结发妻子,自始至终以一张假面对待我,你可有想过,这样并不公平。夫妻三年,你扪心自问,我可曾隐瞒过你什么事?”
倘若不是如此,当年事发时他也不会那般震惊。他原本可以告知她,当众行刑只是缓兵之计,却因一时之痛而选择了缄默。
“如果由一开始你就知道,还会娶唐师姐吗?”唐风华轻声笑起来,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原来疑忌的种子早就埋下,纵使她在过程中掏心掏肺,也逃不过最后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