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倭仁辞官(1 / 2)

 谕旨到的时候,倭仁仍在梧桐小院边的书房里挥笔。。虽然被皇帝谕旨驳了一道,不敢立即又上奏折,但这次论战显然还没有结束,所以他要多准备些论据观点。象之前那么铿锵工整的对联自然“可遇而不可求”,不过不如它的也准备几对,总不会错。

因为他也已经有听说,“鬼子六”招不到人去报考同文馆,所以谕旨到的时候,他几乎以为皇帝要宣布停办同文馆了。这不能不说太遗憾了,因为他的妙笔文章,还没有完呢。

当然以后也可以和之前的几通奏折一起刊刻,起名就叫《论同文馆的废立》。

但这道谕旨太离奇了。先,出奇的是那位宣读谕旨的人,她是太后的新女官,阿鲁特昭妤。

当他见到一个穿红着绿的女人捧着黄绸的谕旨时,立刻就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这不是要停办同文馆。

即使有了这不祥的预感做铺垫,当他听完谕旨时,还是惊呆了,以致没有及时谢恩。照例这么大的差错,如果报到朝廷,免不了大处分;但那个宣谕旨的女人,却朝他谅解地笑笑,然后等他谢完恩,就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家人扶起了他,把他挪到卧室内的一个矮榻上,他就倚在塌上长吁短叹。

女人不懂事,竟然能到这种地步。象他倭仁,皇帝的师傅,大清朝的文化象征,怎么可能去主持同文馆呢?同文馆和他,就好比茅厕和厨房,能够隔多远,就该尽力隔多远。

难道太后以为他倭仁,递了这么多的奏折,就是因为垂涎同文馆馆长的位置?难道皇帝的师傅会垂涎同文馆馆长的位置?难道他倭仁为朝廷、为大清江山的拳拳之心,竟然不被理解?

朝廷可以不顾读书人的生死,让他们象沧海遗珠般随处散落,得不到为朝廷效力的机会,自己独立谋生,或者干脆饿死;朝廷还可以一意孤行做错误的事情,让读书人捶胸顿足痛不欲生。读书人却不能不为朝廷着想,因为历朝历代的书中,莫不只有一卷卷的粗绳索,那绳索就是三个字:“为朝廷”,读书越深,就被这绳索捆得越紧。

如今他就被这无形的绳索勒得从榻上爬了起来,趔趔趄趄、半扶着墙壁走回到梧桐小院的书房。家人无不相顾失色,奔走相告说:“老爷又要递折子了。”

倭仁地第一通辞任折子,主要声明自己对同文馆馆长地官位没有垂涎之意。但辞任没有被准许。谕旨答复说。既然倭仁知道大清朝有懂天文算学地能人。就应该将他们延请到同文馆来教授。“勿以事繁责艰而推辞”。

原来是这话。谁在辩论时列举一二三四五条。没有只是凑数地几条呢?懂天文算学地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是推想大清朝地大物博。不可能没有这种人才。虽然作为皇帝地师傅。承认自己地臆测很难为情。但为了辞去这让人尴尬地任命。倭仁不得不递第二通辞任折。承认有关天文算学人才地话“系推测而已”。并不是囊中已经有这类人才。

武则天听得怒气冲冲。太后和皇帝面前。话能够随便说吗?反对别人地时候。说大清有大把天文算学人才;到自己办事了。就说“系推测而已”。所以仍旧不准辞任。

“解铃还需系铃人”。倭仁只好又去拜会恭亲王。落了轿走入中堂地几步。他望见廊下远远地摆着一件奇形怪状地家具。好象架卧榻。却不象寻常卧榻那么方正。而是怪里怪气地弧形。落坐地地方鼓鼓囊囊象个棉花袋。倭仁明白了。那就是京城传言中地洋人家具。连形状都象狐狸般狡猾。

如果不是辞任心切。倭仁简直立刻就想和恭亲王割袍断交。

忍着那口窝囊气。他抬腿踏进恭王府地花厅。恭亲王已经迎向前来。一位是皇帝地师傅。一位是本朝地亲王。彼此鞠躬作揖。没完没了。

倭仁撰对联、写奏折虽然厉害,和人叙话却非所长,要说的话本来也有点难于启齿。所以憋着气,红着脸,倭仁期期艾艾地说明来意道:“同文馆之事,实非我所欲,还请恭亲王多多美言,请皇上收回成命。”

恭亲王觉得为难,只冲眼前这张尴尬老脸,他立即就心软了,何苦来呢?

但他虽然提议让倭仁任同文馆馆长,做出决定的却是太后。自己几天前的提议,马上就撤回,那不是在太后面前出尔反尔吗?

“老大人,如今木已成舟,还是先委屈委屈,暂时做几个月,然后以老大人同时在南书房当值,不胜繁剧,到时请辞吧?”

一听得恭亲王要他“先做几个月”,倭仁气得老眼昏花,立即就准备拂袖而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身为国学代表,皇帝师傅,同文馆的馆长就是只当一天,也就好比大闺女出嫁后在夫家过了一夜,就算失节了。难道恭亲王就不明白吗?

只是他刚刚站起身来,只觉一阵晕眩,立即又跌坐在椅子上。恭亲王一见不妙,急忙过来扶持,一面叫仆人端茶送水,打扇揉肩,倭仁的气色才渐渐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