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下午开始的倾盆大雨直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仍旧在下个不停。
曲埠路政督查大队的大院里早就蓄满了雨水,高出地表两个台阶的办公室里,都被聚集的雨水倒灌了,周有河带着几个交警从院子里锄了些烂泥堵在门前的台阶上,才算是把水堵住。
这一晚上,孙秉云和王娟都没合眼,自重生以来,孙秉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关系网luo的真正伟力。
昨天晚上督查大队查抄南屯淫窟的时候是七点半钟,等他们把一干人揪回队里的时候则是八点过一刻,随后,周有河带着人对包括刘长亮在内的涉案人展开突审。这些被揪来的人除了南屯一些铸件厂的老板之外大都有些背景,一个个都显得异常嚣张,周有河他们这些大队上的人不仅没给做出半分笔录,反倒被骂的狗血淋头。
双方纠缠到九点半钟,大队里的四部电话就被打爆了,曲埠县的、宁河县的、漳河县的以及市里的,一个个头头脑脑都电话来捞人。不仅如此,宁河县*安局以及南屯镇镇政府以及派出所的人都亲自来了,他们也不说给谁求情,只说是这方面的事应该属于*安系统查处,与交警不沾边,所以他们有理由把人带走。
因为得了孙秉云之前给出的保证,周有河也壮起了胆子,他领着队里的十几号人堵在大队办公室的门口,硬是不让对方进门。
路政督查大队的三十几号人里,正式在编的交警没有几个,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协管”,也就是靠“吃、拿、卡、扣”领提成的编外人员。这些人在穿上制服之前,大都是街头上的地皮、混混,一个个潮的很。过去见了穿警服的他们就绕着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可以跟*安对着干的机会,个个都兴奋的不得了,就像是**里塞了朝天椒的红眼耗子,要不是有周有河镇着,他们没准真敢跟堵在门上的警察动手。
双方在督查大队的办公室门外对峙了将近一个小时,市政法委书记陈珂的电话打过来,简单一句话,不管是谁,要把人带走可以,在督查大队做个登记,谁带走的,主管的人是谁,把谁带走了,一一登记在册,回头上报市里。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命令,堵在院里将近一个小时的人群顷刻间消失无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样的结果着实给了孙秉云一个惊喜,当然,他喜得并不是今天晚上这点破事,而是身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陈珂的表态。过去他曾听老头子说过,陈珂这个人在临海上层还是很有分量的,只不过他的态度一向很暧昧,无论是跟于民还是跟孙向南,甚至于跟新书记习峰海都有很不错的关系。而在各方力量角逐比较激烈的市常委会上,他也很少表态,往往不是保留意见就是弃权,谁也不得罪。
孙秉云一向认为,前世刘怡霞案之后,陈珂之所以被推出去顶缸,估计也和他这种摇摆不定的立场有关,官场上没有老好人,不站这边就得站那边,想站在中间的必定是最早出局的。
南屯镇抓嫖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要说小也不小,其背后会牵涉到多方利益是肯定的。而在这件事上,素来谨慎小心的陈珂,突如其来的表现出强势的姿态,而且选择的方向显然是孙家父子这边,其中值得玩味的事情就多了,相比起揪住刘长亮的小辫子来说,这个收获对孙秉云绝对是个意外的惊喜。
难得发话的陈珂都开口了,督查大队里的问题就好解决了,刘长亮一干人在得知消息之后算是彻底蔫了,其后录口供,画押之类的事进行的很顺利。临到天亮的时候,一切事情忙完了,孙秉云拿了档底从路政督查大队里出来,临走的时候告诉周有河,中午之前把人放了,尽量别让事态继续扩大。
尽管忙了一晚上,连个合眼的机会都没有,可难得扬眉吐气一回的周有河仍旧显得很有精神头,他送孙秉云与王娟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又提了一次鼎新的事,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彻底离开交警队了。
从大队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早上五点半钟,倾盆的大雨还栈恋不去,不仅如此,从午夜时刮起的东南风也显得愈发猛烈。车子行驶在溢满雨水的公路上,可以看到道路两边的树木都被吹得大幅度摆动,就像是酗酒之后的醉汉一样。
这样的天气显然没法继续赶路,想起那家订了房间的小宾馆,孙秉云提议还是回去躲一躲。
南屯的地势比较低洼,尼桑小轿驶进镇子的时候,公路上积水几乎没过了半个车轱辘。下榻的那家小宾馆门口上,已经堆起了半米高的泥坝子,原本竖在楼顶上的钢管天线,也被整个刮下来远远的抛到了公路牙子上。
王娟直接把车开到了宾馆的正门外面,店里的老板娘看见了,提着一把伞出来接人,岂不知刚在门口把伞撑开,一阵儿狂风卷过来,整张伞就在银亮的伞杆处折断,伞篷贴着小楼外墙嗖的一下飞到半空,打着滚的翻过隔壁的屋顶,不知道跑哪去了。
孙秉云从车上下来,还没等站稳身子,就被席卷而至的暴雨泼了个透心凉,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竟然让他觉得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