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儿回头看看远方,此山背后是一坐极高的山峰,山顶之上云雾缭绕,阳光照下,那云彩隐隐泛出金色,甚是好看。
回过头来,周道儿满脸不解之色,道:“师傅,您不是说咱们山门就在那最高的山头之上,由此望去已是不远?此时日头还高,倒不如到了地头在休息岂不更好?”
“这…这…这远是不远,可是这山路难行,翻过这个山头只怕也要夜深了。山路崎岖,师傅倒也无妨,你修为尚浅万一有何意外我难向你母亲交待啊。”
周道儿垂头想了想,道:“师傅…你有神行之术比我这轻身之术更是神妙百倍,却为何不使?入山已经三天有余,如果师傅和我脚程一般,我们原该昨天就能到了。”
李欢喜这时却是神情一肃:“但凡灵山宝地均有神灵守护,在神灵面前使我们那区区道术乃是不敬。得此宝地之后,我曾在仙人面前立过重誓,入得此山就绝不再使法术,已敬神灵赐福地之恩。”
周道儿这才释然,临走之时那苍龙曾用言语中暗自点他一番,心中隐隐就有芥蒂在那。
加上这李欢喜好吃懒做,每日里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也从未见他苦修过什么道术,哪有一丝修道人之风范。周道儿本就是玲珑心肠,原本是被一股修道之念冲昏了头,但时日一多,却越发怀疑起来。
再走了几天周道儿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疑虑,缠着便要学那法术,李欢喜无法,只能在肚子中搜刮了一些货色讲解与他。这李欢喜虽然不学无术,但在玄心宗十余年功夫什么轻身术,空空术(类似意念移物的法术)之类的小道法却是背了一肚子。当然凭他的修为叫他使个出来倒还不如赶个母猪去爬树来得简单些,但凭他口才,讲解起来却是头头是道。
原本李欢喜还准备了一大堆货色,准备在那周道儿修炼无成的时候可以多编些理由蒙骗过关。但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对李欢喜来说千难万难的道术,周道儿却往往一听就会。少年人好奇心重,虽然这些法术虽然在修道界中只是一些最浅薄的基本之术,却也让他学的津津有味。
李欢喜肚中背的书着实不少,一路行来,一个背一个自行琢磨进展倒也飞快,见师傅知识如此‘渊博’,周道儿原本一丝疑虑早已慢慢淡去,但苍龙曾教诲到了地头真入了山门才给银子,故此那一堆银子还是牢牢缚在身上始终不肯撒手。
说起周道儿为何有如此悟性,却乃是那仙灵之功。
这仙灵乃仙界神物,人间许多的道术又原本就是仙界所传,日日见那仙人使用,仙灵原本就熟知。仙灵与周道儿合体之后,许多记忆已深刻在周道儿识海深处,只是周道儿还不为所知而已。
此时仙灵虽然还处沉睡之中,但刻在周道儿识海深处的记忆却已是周道儿自有,有这做根底,学这些个浅薄法术自然手到擒来,毫不费力。只可惜那些高深的东西,凭李欢喜在玄心宗的地位也无缘观看,教给周道儿的几乎都是一些初入山门所学小玩意而已。
但在李欢喜如簧妙舌之下,周道儿却已是得意非凡,只道自己已然法术高深。幸好李欢喜倒也有自知之明,一路上严加管束,否则不晓的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会捅出何等纰漏了。
李欢喜心疼银子,这一路却是慢慢徒步行来,茭湖到这鹊山近千里路途,整整花了二人一月时光。幸好周道儿初涉‘道门’,李欢喜又时时吹嘘山门之中怎样华美,眼见心愿得偿心中欢喜,倒也不觉幸苦。可到了这鹊山之中,山路难行,天气偏又炎热异常,李欢喜却反到支撑不住了。
这鹊山原本颇有名声,在古籍中曾有记载:‘南山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背后那山便是那招摇山了,眼看苦行月余,此时目标就在前头,周道儿早已兴奋不已,哪里还肯慢慢行去。
第十四章
见那周道儿非要前行,李欢喜只得点头答应,刚走二步却是‘哎哟’一声,肚疼不已。
等他如厕完毕,偏‘不巧’又被一树桩拐了脚脖子,托沓良久之后天色终于慢慢黯淡了下来,李欢喜暗自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鹊山地处南岭以北的湘赣地区,当地气候多变,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却淅沥下起了小雨。
周道儿坐在一棵槐树下,嘴嘟的老高,一双大眼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身后的树干。
夏天,正是槐树最茂盛的时候,浓密的树叶阻挡了大部分的雨水,树下有一片颇大的干地,地表上许多老树根突出在外,将那地面拱的龟裂了开来,地上一个一个小裂缝有如一张张小嘴,怪异的张开着。
这树有五六丈高,树干只怕有四,五围,上面有一个不大的树洞,此时李欢喜正躲在里面鼾声大作。
周道儿身后,那狍鸮所化的小绵羊正垂头丧气的趴在他脚跟后,浑身那银闪闪的毛儿被雨一浸已经湿透粘在一起,一副狼狈模样。
“师傅,师傅…”周道儿大声的叫唤了几声,李欢喜鼾声一止,小眼睛迷迷瞪瞪的睁了开来。
“师傅,你怎么把麦子的地方抢了,搞得麦子被淋成这副模样?这…这么小的树洞也亏你能钻的进去。你看看我这不都找了干草来了,你干吗非得和麦子抢那么小一个树洞呢?”周道儿一面数落,一面拿脚拨了拨身前的一堆枯草,如此雨天,也不知他从何处搞来。
“麦子那么小,一淋雨生病了也怎么是好啊?就算没生病它…啊,又睡着了,可恶啊…”周道儿还没唠叨完,抬眼一看,却发现李欢喜那小眼虽眯着一条缝,鼾声却又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周道儿叹了一口气,道:“师傅啊,身为仙道中人如此渴睡可非好事,睡中灵觉不醒,委实耽误修行啊。要不徒弟帮你一把怎样。”说罢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左手结了个印,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口中喃喃做声。
李欢喜在梦中打了个寒颤,却犹自不醒,嘟哝了几声咂巴了几下嘴,继续酣睡。
世间道法众多,最低等的那些只靠手印和咒语就能使出,但此些道法大多只是一些障眼法之类的雕虫小技,只怕也只有唬唬寻常百姓才有些微效用了,李欢喜背给周道儿的大多都是此类法术。
比如他此时使出的结雨术,原本这种道术能召出的那点雨水,最多也就够你解解口渴之用,然到周道儿手中此类道术效用却又不同。
周道儿这一作法,额头似乎有金光一闪,那树洞之中忽然慢慢的冒出水来,一开始还只是沿着树皮往下渗去,到得最后竟然好似喷泉一般。李欢喜顿时浑身一机灵,总算醒了过来,张口欲喊却咕咚咕咚的连灌几口,连忙往外爬了出来。
那树洞黑深深的,月色下,流出的水忽然变成了鲜红的颜色,一股味慢慢飘来。李欢喜大骇,高声呼叫起来:“树妖…徒弟徒弟…这树里有妖怪…”喊了几声却没回音,那树却好像活了起来,也不晓的是风吹的还是怎样,那树枝竟然慢慢往下垂来,李欢喜怔了一怔,惨叫一声连蹦带跳的转身就跑。
周道儿此时却躲在树桠上笑的直打跌,这小子原本就没什么尊师重道的脾性,此时把戏得手自然得意。轻轻拍了几下麦儿的脑袋将它搂在怀里,一运轻身术往下掠去。
忽然,周边树林里响起了声声兽鸣声,好似有许多动物正远离而去,周道儿感到怀内的麦儿使劲挣扎了一下,回首看去,忽然发现那槐树静的可怕,晚风吹过,旁边的树林枝叶摇摆不停,而这槐树却纹丝不动,连树叶都不见拂动一下。
周道儿怔怔的站着耳朵已经竖的老高,一专心倾听,旁边动物的骚鸣声越来越多,甚至可以听见沙沙的声音,好像是许多的昆虫也正在从地底爬出。二下一比,那槐树就好似在闹市中央摆放着的水墨画一般,静的有点可怕。
周道儿心里猛的一惊,潜意识中觉察到那老树似乎正在发生什么变化,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种奇怪而又无从琢磨的感觉从心底无端升起,直想迈步往前走去,似乎那槐树正在呼唤自己一般。
“有妖怪?”周道儿定了定神,连忙退后二步,眼睛一闭双手合十喃喃念了几句,而后伸出右手中指在天眼上一抹,此乃洞灵之法,施此法能观鬼魅身形灵物游动。
说起这法术,周道儿做的很是道地,手势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几声咒语也是字正腔圆,如若加上一身好道袍一把好拂尘,端的是一高人模样。运法完毕,周道儿得意一笑,眼睛刷的张了开来,大喝一声。“妖孽还不快快现…咦…”
“…妖怪捏…?”周道儿四处张望,摸摸头皮着实有些茫然,眼前一切丝毫不见变化,槐树还是槐树,连一根枝杈都没变过,哪里又有妖怪了。
“恩人灵气如此充沛,法术却不怎灵光啊?”此时那槐树精却在一旁笑坏了肚皮。
这鹊山之上森林密布,其中颇多古树。这老槐树已在此矗立了数万年之久,所处位置恰好是这片树林的最高地。说来这老槐树富缘也是不浅,根底下恰好埋有一上位仙宝,每日里吸取天地精华与仙宝灵气,数千年下来早已颇有根底。方才周道儿使那法术,法术虽烂,但周道儿那仙灵却是神物,这老树地下的仙宝被那仙灵一激灵气猛的往外一泄,恰好助那老槐树进入了由精入怪的阶段。
对草木来说,精和怪的境界天差地远,精只是自己有些本识懂得自我修行,而怪则已能幻出肉身(只是这种幻化极为妨碍它们的法力发挥,故此往往在打斗中,妖怪到最后总是会露出本体)。
周道儿的洞灵之法对那些鬼魅一类颇有效果,但这槐树精和普通的鬼魅却是不同,修行万年根基颇深,周道儿那自认了得的低浅道法又怎能识破。
周道儿却浑不晓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造出来了个精怪,摇头晃脑看了半天还是毫无发现,心中稍安,这才抱着那小羊朝李欢喜方才去路追了下去。
良久之后槐树微微颤动起来,地上的老树根发出啪啪的声响,蛇般扭动之后忽然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干顿时凌空竖了起来,树叶则在一阵婆娑的抖动之后啪的往当中一合,几丝红光从树干中央的洞中逸了出来化做一阵红雾把整棵树笼罩在内。随着那红雾的收缩不停最后终于飘然散去。
随着红雾消逝,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已经站在了当地,往周道儿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迈步往前走去。刚开始行路还有些别扭,似乎连如何迈脚都不晓的,但很快就矫正了步伐蹦蹦跳跳的行去,越行越快。
第十五章
一场淅沥小雨使得天气比昨日清爽了许多,虽然艳阳依旧,却没了那份燥热。苍翠的山峰似乎就在面前,触手可摸。此山自一峡谷之内拔地而起,二翼各有一较矮的山峰,就好似一巨人耸肩站立,峰顶极为险峻好似一巨剑直入云宵,使其观之雄壮而又不失清秀。
比起它来,周道儿和李欢喜现在所处的这山就好像那正在向它朝拜的信徒一般,然而就算站在此山山顶,皑皑白云就已触手可及。
阳光下,对面半山腰上那片片浮云似乎被染成了金色的丝绒一般,一边的碎云则好似一片片飞舞的蒲公英,往那中央堆积而去。一动一静,围绕着那山峰形成了一个云的漩涡,漩涡旁一道彩虹凌空而立,配上头顶那碧蓝的天身边这翠绿的山,美得好似图画一般。
“哇…好美的地方…呜哇…呜啦…”周道儿自小在那湖边长大,茭湖周边均是平原,何时曾见过这般景色,忍不住大声的喊叫起来。旁边群山环绕,不一会回声自远处荡回,隆隆作响,把个周道儿乐的扯开了嗓子叫个不停:“哈哈哈哈…呜啦啦…”
“这是自然…阿嚏…”李欢喜在一边捻须微笑,正也想赞叹几句却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仔细一看果然脸上气色不佳。昨夜受了惊吓,李欢喜在一湿漉漉的草窝里钻了一宿,直到清晨才被周道儿找到。
“想当年我找到此山…阿嚏…阿嚏…”
“师傅,您受了点风寒,坐在这里多晒晒太阳也好…呜啦啦…嘿…”周道儿手中拨弄着银子的耳朵,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倒也不着急逼着李欢喜赶路了,自己却犹自在那叫唤不休。
李欢喜找了快平坦的大石躺了下来,耳边犹自回荡着阵阵回声,不耐烦的在袖口上扯了块布将耳朵堵了个结实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周道儿一个人叫唤了许久也终感无趣起来,带着银子在山顶踱来踱去却也找不到什么好玩的物事,只得也讪讪的坐了下来,双手托腮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山谷。不一会,眼皮子也渐渐耷拉了下来。
对面的山峰却有了异变。
只见,阳光下那山峰绿的好似透明一般,只是瞬间,好似有狂风刮起。风起云涌,那周边的朵朵白云顿时流逝一空,那山腰上有毫光闪起,一开始还只是极细微的一点,而后越括越大,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彩虹将整座山峰团团罩住。
彩虹下隐隐露出了一片片的宫殿,色呈乳白形如带状散布在那山腰之上,在彩虹烘托之下,真有如天上宫阙,好似幻境一般。
二团七彩云霞的从那宫殿上方升起,在空中顿了顿,而后朝前飞来,到了近处才看清,却是二人各自脚踩一犹如棉花般的古怪物事正向前遁来。
“妈的,我道是谁在这鬼叫,原来是这老头在这搞鬼。”说话的是一黑瘦的男子,一身鲜艳的花袍,从那御物飞行之术来看,修为不低,说话却是粗鲁不堪。
“嗯,那边还躺了个小的,估摸这老头又骗了个灵引来,看那小孩灵气十足,这李老头倒也算是好眼力了。”身边另一位衣着和这男子一般模样却长的白白胖胖,一副满脸和善的样子。
“有狗屁眼力,这老头靠一张嘴活的倒舒坦,时不时的可以出去逍遥快活一番,咱兄弟可就苦了,仔细算算自上次仙魔会起整整八年没下山开过眼了。”那黑瘦男子李欢喜方向啐了一口,一脸愤愤不平的神色。
“呵呵,花师弟,师傅说了,等他这凝血灵晶练成就是咱们出头之日,眼看也快了,再熬几天便是了,走吧。”那师兄在旁劝慰了几句,身子一转往回遁去,那黑瘦男子连忙跟上,二人飞回那山峰上的宫殿又消匿不见。
此时李欢喜和周道儿二人正自酣睡,那银子慢慢的从一大石后面探出了头来,朝那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眼中青芒一闪,浑身的银色毛发忽然膨胀开来,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
“哇,恩人那小羊看来也不是凡物啊,好玩的紧。”远处树林中,也有一小女孩正依靠在一棵大树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金灿灿的镯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
※※※
周道儿醒来一看天色,怪叫一声,连忙窜过去一把将李欢喜拉了起来:“师傅快起,再不走,我们就要在山顶过夜了,你昨天不是说这山顶夜间多迷雾很是危险吗。”
“唔,别吵别吵,在此过夜就在此过夜吧,反正在哪不都是睡吗,只要你别胡乱走动便是…”李欢喜嘟哝了一句,眼睛也不睁开,翻了个身却听见扑通一声,一声惨叫:“哎哟…”却是他忘了自己正睡在大石上,惨叫一声跌落在地,顿时睡意全消。
“…算了,走就走吧。”李欢喜苦着脸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往山下行去。
山底之下是一极为宽阔的谷底,招摇峰就在这谷内拔地而起。谷内烟雾缭绕光线也甚是黯淡。阳光不足,故此高大树木不多,但却漫天遍野的长着一种一人来高的野草。
周道儿跟着李欢喜在草丛内转悠良久,才发现面前多了条一人来宽的石阶,辗转而上直至云深不知处,看来正是通往峰顶之路。
见已到了石阶前,李欢喜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总算来得及,快…快走。”扭头说了句,自己连忙往那石阶之上奔去。
周道儿在后却甚是奇怪,天色已经不早,按方才所见这招摇山的高度来看,只怕到不了半山腰天色就已全暗。照老头的脾气,早该一坐下,等着自己去猎些野兔一类的,而后留此过夜了,现在怎么这般勤快,这老头难道说改了性子不成?
想归想,人却还是跟了上去,方走了几步,却又听见李欢喜大叫一声:“哎呀…”抬头看去,面前的石阶上闪出一重重七彩光芒,等到光彩散去,那台阶已经踪影全无,只留下李欢喜在那锤胸顿足。
“呜…还是没赶上,这下完了…”回头看看周道儿已到背后,李欢喜顿时火起,一把将周道儿揪住:“都是你这小子不好,我说留在山顶过夜吧,现在可怎么是好…这下全完了…”
周道儿一头雾水,左右看看发现已无上山之路,但就算在这谷底过夜又能怎样,心中奇怪,也不拨开李欢喜的手,好奇的问道:“师傅,实在不行就在此过夜便是,明天一早在寻出路也是不迟啊。”
“在此过夜…你却不知这谷底…”李欢喜说到此处顿了顿,二只小眼往四周张望起来,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脸色已经惨白。
“不行,我得去找一隐蔽之地躲起来,说不定能熬过这一夜也不可知…我记得那边好似有个山洞的模样…在哪呢…哪里?不对啊,洞外应该有块大石才对…嗯…应该是那边才是…咦…也不对…”李欢喜再不搭理周道儿,嘴上自言自语,一个人在谷内疯狂的转悠起来。
周道儿晓的这谷内必有什么蹊跷,只怕有什么妖怪也不可知,但这小子这段时间修了些浅薄道术自我感觉极为良好,心中倒也毫无惧意,一言不发的跟在李欢喜后面,口中竟然还吹着口哨。
天色终究全然暗了下来。
第十六章
夜色降临,谷中的那些烟雾慢慢的往上漂浮了起来,谷内上空似乎蒙了一层薄纱,那月光透过那薄纱映照下来的竟然是一种淡淡的血色光芒。野草起伏摇曳,整个谷内似乎都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份外骇人。
不知从何吹来的风在谷中央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林中穿行着,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异声,还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随着周道儿那怦怦的心跳节奏忽长忽短的不住在耳边徘徊。
周道儿从谷边山壁上一个小小的洞内把头探了出去,左右晃悠观察了会,却没发现什么异状。
“师傅,别那么怕啊,这不是好好的,啥事情都没有吗?”周道儿把头缩了回去说道。这洞只有5,6米深,洞口恰好能容一人出入,幸好洞内倒还宽敞,李欢喜正蜷在洞内最深的角落,紧紧的贴着石壁,看那姿势似乎是要把身子挤进那石缝中似的。
“嘘,别说话…”李欢喜连忙摆手:“可别把那些玩意给招来了。”说完眼珠直勾勾的看着洞口,脸色极为难看。
“那些玩意?师傅究竟这里有什么啊?”周道儿被他的神秘也惊了惊,忍不住也回头看去,洞口还是风平浪静毫无动静。
李欢喜摇头不迭却再也不愿开口。
外面的风好像更大了些,那些异声越发响亮。忽然‘砰’一声,李欢喜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来了…来了…”
周道儿跑到洞口心中也有些忐忑,伸出头去瞧了瞧又笑嘻嘻的跑了回来:“师傅,那是块大石被风刮落,砸在了洞口,看把你吓的,外面平静的很呢。”
李欢喜这才松了口气,讪讪的又缩了回去。
过了许久,外面风声依旧却也无什么变故发生,二人瞪着眼盯着洞口看了半宿,终于依靠在一起慢慢的睡了过去,那银子却缓缓的从周道儿身边爬起,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而后欢快的往外跑去。
到了洞口,银子左右看了几眼,鼻子细细的嗅着点什么,眼中青光一闪,对着正中的石林奔去。那血色的月光下,银子身上的长长的毛发也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颜色,风儿吹拂,好似一团火焰不断的滚动向前。
那石林顶端是二块黑色的巨石,顶上架着一快长形的方石,构搭成了一个‘门’字的形状,银子在门口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直奔而入。
一进石林顿时有一股黑气罩了下来,那月色隐匿不见。银子面部正中忽然有一点精光散出,而后越来越亮,身边数米顿时纤毫毕露,远远看去似乎有一个明亮的光球将它笼罩在内。
林内怪石嶙峋,地上的泥土呈黑色,奇怪的是上面寸草不生,连蚂蚁蝼蛄都没有一只,毫无生命的迹象。
银子的小脑袋凑到了地面上仔细的嗅了嗅,而后继续往林内深处跑去。
石林很大,中央有一片数十米宽的开阔地,当中矗立着几块古怪的石头,形状各异,有如飞鸟,有如野兽,更有一根好似巨龙盘踞最为高大。
银子围绕着那些石柱奔跑了几圈,歪着头似乎想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那银子忽然将身子团了起来,身上一团青蒙蒙的雾气散出,雾气散去,那银子已经现出人面羊身的本相,仰头一声低啸,一颗黑色的内丹从口中飞出,散出一道黑芒围绕着那些石头迅速的转动起来。
这狍鸮修炼已有千年,虽然辛苦所修的内丹被天水和草健联手化的所剩无几,但千年来和那灵器做伴,根基却打的极好。加上这段时间和周道儿日夜相随,从那仙灵上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少,此时内丹一出已又有鸽蛋般大小,看来已经回复良多。
那内丹飞舞间,异景发生,那些石块忽然颤动起来,当中的空间一阵扭曲之后,几个巨大的异兽现出了形来,各自蹲伏不动,头一昂喷出一颗颗颜色各异的内丹和那狍鸮内丹一起转动起来。
现出的异兽共有四只,居中的是一条巨蛇,人面豺身,头上有一小小的淡金色犄角,二侧则有一对薄薄的翅膀,化出的内丹竟然有二颗,均为淡青色,飞舞之中隐隐有水气笼罩,这种神兽名唤化蛇(注一),世间罕有,乃是上位神兽,化蛇修行到一定地步,额头处就会长出犄角,当那犄角完全转为金色,化蛇就能幻身成龙傲啸九天。这条化蛇的犄角竟然已是金淡色,看来已经修炼到将要化龙的地步了。
左侧的一只异兽形状如马,浑身毛皮均为白色却有一条乌黑的尾巴,头上也有一支角,却比那化蛇的犄角长了不少,爪子和牙齿则象极了老虎,低低咆哮着发出咚咚的声音好似擂鼓一般。此乃峧(注二),传说峧能化铠护主,能为主挡刀兵之灾。
右侧一只个头小了不少,形状和狸很是相似,一只独眼位于面部中央闪闪发光,身后拖着三根长长的尾巴,此乃獾(注三),乃御凶之兽,声音百变,能仿鸟鸣,学人言,作兽啸,很是奇妙。
在那化蛇身后的则是一只怪鸟,人面一足,头顶似乎还有着黑黑的毛发,身子不大,但双翅一展却只怕有十米来宽,正是那上古神兽中传说羽毛能防天雷的橐(tuo)蜚(注四)。
这均是些上古神兽,平日里人间难觅踪迹,根本不在世间出现,却不知为何常年同居与此处。这些神兽所化内丹各有异处,修为都已颇高,特别是那化蛇已经快到化龙期的模样,实力已不输于修道界的顶级高手。
见神兽现形,狍鸮的内丹缓缓的停止了转动,一闪之后收了回去,而后起步走了过去,几个神兽互相聚在一起互相磨蹭了几下,状态亲密,好像是熟识一样。
那化蛇头一侧,‘嘶嘶’的叫了几声,狍鸮在那点头不迭,而后也‘哇哇’的叫了起来,旁边的另外几只神兽也一起鸣叫起来,竟然好像是在互相说话似的。
‘聊’了一会,那化蛇点了点头,往旁边的峧看去。
那峧咆哮之声一止,低头在那狍鸮身上蹭了几下,而后人立而起,前足一伸,‘刷’出现了几支锋利的爪子,‘得得’的在地面上刨动了起来。动作轻巧,可是每一下,地上都会出现一道深深的印痕,几下过后,一个数米深的大坑就被刨了出来。
底下有一股血芒一闪而出,开始只是极为细微的一点,等到那血芒完全升起却已经化做了数米宽的一团,浮在空中慢慢转动不休。
※※※
注一:化蛇
山经第五卷。《中山经》:阳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则其大水。
注二:峧
山经第二卷。《西山经》: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峧,是食虎豹,可以御兵。(这里的峧字应该是马字旁,念(bo)可惜在我的里没有,在此说明此误)
注三:獾
山经第二卷。《西山经》:西水行百里,至于翼望之山,无草木,多金,玉。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獾,其音如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此獾应做言字旁,非现在所说的獾)
注四:橐蜚
山经第二卷。《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而一足,曰橐蜚,冬见夏蜇,服之不畏雷。
此鸟的羽毛由于有抵抗天雷的功效,在传说中乃一些修道之士抗拒天劫的宝物。
第十七章
“这也算宝贝?”狍鸮已是灵物,思维和人一般无二,此时却也好奇,怔怔的看着空中那团还在缓缓膨胀着的血芒。
“奇怪,怎么一点仙宝的灵气都感应不到?”狍鸮瞪着四只大眼中充满疑惑,但又隐隐感觉这血芒却并非凡物。正在那想入非非,那血芒猛的在它面前一闪。嗡然一声声响过后,那血芒中一股煞气突然传来,忽然间似乎能看见无数冤魂在上空飘荡,又好像看见一片深红的血海,里面的血液粘稠似乎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腥味。
“好新鲜的血啊…”狍鸮似乎被勾起了什么记忆,腋下,二对怪眼中的青芒闪过,那眸子中也渐渐的蒙上了一丝血色。
它在上古之时原本就嗜杀无比,数千年的修炼终将那股子本性压制了下去,现在这煞气正慢慢的将狍鸮记忆中那恶念引发了出来,心头一阵烦躁,血液忽然沸腾起来,那般灼热,那般滚烫…
化蛇低鸣一声,音波如同利箭一般射来,狍鸮怔了一怔。只是那么一瞬间,那煞气也只稍稍退去了一点,狍鸮腹部已有一股冰凉的清流流转起来。它似乎能感觉到那清流的模样,虽然细小,但就好像一股金色的琼浆正迅速的往识海流去,所过之处,那煞气顿消,血液中的那种灼热也缓缓消逝。
狍鸮暗自喘了口气,它脑袋虽然不算太是灵光,但也晓的这段在小主人那得益良多,仙灵的灵气也沾染了不少,否则这恶念一起本识一失,不晓的到何时才能有收场之时了。想起那时倏鱼问自己时自己毫不犹豫的选择,心中对自己当时的英明果断佩服不已。
“不过这魔界的宝贝果然和仙界的大有不同。”分了分神狍鸮继续往那血芒看去,这次却已经做足了准备,让那一丝灵气牢牢的护住了自己的识海,再也不敢怠慢。
空中那血芒已经化成血雾茫茫的一片,体积一大,那血色却浅了不少。就在此时,那化蛇,峧,獾和橐蜚又将内丹喷出,四颗内丹在空中排成了一个四角,而后同时光芒四射,互相之间结出一片光网链接了起来。
光网一出,那血芒所化雾气迅速的往四颗内丹附去,不一会,四颗内丹都成了血红色,那血芒已经完全消匿不见。
化蛇将那内丹一收,朝狍鸮点了点头,又低声鸣叫了一声,几只神兽身边同时腾起一缕轻烟。
轻烟过后,化蛇所在之地出现了一条尺长的小蛇,浑身金光闪烁,有如黄金铸就的一般。小蛇旁边有一匹小马,也只有半人高低,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呈墨黑色,却是那峧所化。
那獾化做了一只遍体火红的小小狐狸,眼珠乱转,活泼可爱之极。而那橐蜚则变成了一只百灵小鸟,停在那小马肩膀之上,轻轻扑扇着翅膀。
狍鸮一见几只神兽已经幻化,自己也又变回了那小羊的模样,带着它们往石林之外行去。
※※※※※※
“唔…别闹别闹…”周道儿感觉脸上湿漉漉的,迷迷瞪瞪的醒来,眼睛眯了条小缝却看见自己的小羊伸着舌头不住的舔着自己。“死银子别闹啊…”周道儿嘟哝了一句,不满的一把将银子抱入了怀中,翻个身又欲睡去。
“唛…唛唛…”想自己堂堂神兽身份竟然被这小主人如同宠物一般搂在怀中,银子不由得面子大失。这…这还算了,可旁边偏还有几个兄弟看着,于是不满的大声叫唤了几声。
周道儿可不知晓,见它叫唤不休,索性拉开衣襟将它往内一塞,只留下它那蹄子不住的在外乱蹬。
“银子别…啊…哇…”刚又要迷迷糊糊的睡去,周道儿又感觉脸上一阵酥痒,又叫了声自己小宠物的名字,忽然想起它已在自己怀中,却是一惊,大喊一声过后总算醒了过来,却看见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四只级了的小动物,‘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旁边李欢喜却是浑身一震,‘嗖’的窜了起来,眼睛却还是紧紧的闭着,口中已在大叫:“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师傅,你见过如此可爱的妖怪啊?”周道儿走上前去,抚着那小马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道,那马也不避生,轻轻的转动了一下脑袋‘吁’的叫了一声也不避开。周道儿大乐,转身在洞壁边拔了几株野草递了上去,却没料到这次人家却不领他情,鼻子‘嗤嗤’呼了几下看都不看。
那银子好容易逃脱了周道儿的魔抓,轻巧的跳落在地,跑过去用头顶了顶周道儿,而后脖子往那四只小动物一歪。
周道儿随口问道:“银子,它们是你朋友?”
银子竟然点了点头,周道儿大奇:“师傅,你看银子能听懂我说话啊。”
李欢喜也感觉奇怪起来,绕着银子转了几圈:“这小羊不会就是妖怪吧,怪不得毛色那般奇怪…”
周道儿笑道:“要真是妖怪一路上只怕早就把我们吃了,哪里还能让我安然走到此处啊,只怕这小羊会通灵也说不定。”
银子在那狂点头,而后还是转回头去,一只小蹄子举了起来,往四只小动物指了指,而后又回过来对着周道儿指了指。
周道儿倒也聪明,顿时兴奋起来:“银子,你的意思是你的这些小朋友都要跟着我?”
银子点头。
“哈哈,好玩好玩。”周道儿原本就怕山中修道枯燥乏味,此时有如此可爱的小宠物愿意陪着自己自欣喜不迭,脑袋点的象小鸡啄米一般。
周道儿却不知自己拣了个天大的便宜,此四只上古神兽都已修炼万年,修为比那狍鸮只高不低,只可怜这些个上古神兽,却被一十来岁的孩子看成了宠物,身份大跌。
妖怪的修行有许多路可走,最普通的一般分几个阶段,精怪期是最低等的状态,而后是内丹期,内丹期以上便是灵心期了,当然也有一些妖怪,比如蛇类,它们修行目标许多都是化龙,但也同样要经过内丹期才可。一般的妖怪,无论是草木所化还是畜生所化,最难的就是突破内丹期的那一关,要过这关无外力相助难如登天。故此不少妖怪都居住在仙器周旁,依靠那宝贝的灵气相助,这也就是妖随宝生这句话的由来。
这四只神兽都已经到了内丹期的最后阶段,但一直却再无寸进,机缘巧合之下在这招摇峰下发现了一件魔道法宝,四兽就都据此修炼了起来。没料到这魔道的法宝和仙家的法宝大是不同,那种煞灵虽然使它们的内丹修为越来越高却始终无法突破。
要得这些法宝原本就要凭各自的富缘,想要再去找一仙宝来却哪有那么简单。四兽正在彷徨之时却遇到了狍鸮,从狍鸮处得知那周道儿身怀仙灵,顿时大喜过望,这才跟了过来。
世间之事均讲因果缘分,自此之后,连狍鸮在内这五只神兽和周道儿日夜相伴,终于悟得灵心。这四只神兽各有异技,妙用无数,日后周道儿在它们身上也同样获益非浅。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魔道法宝也是一奇物,此宝名为《千煞针》,由无数极为细微的血针化成,一般修道之人之要中着顷刻之间遍化为浓血,就算那些已到散仙期的高手挨上那么一下,如若没有宝主搭救一身修为也要化为乌有。原本此宝乃魔界一魔将之贴身秘宝,下凡入世之后还是首次在人间出现。只是此宝煞气极重,四只神兽单独开来也是承受不起,故此才将那无数血针分为了四份,各自保管了起来。
周道儿苦苦哀求,李欢喜也实在看不出这些宠物一般的小动物有何可怕之处,只能答应下来。此时天色已亮,那石阶又再浮现,二人五兽往上行去,身后老远还有一树妖跟随,队伍着实奇怪。
第十八章
孤峰悬立,只有那窄窄石阶笔直而上,好似在那翠绿色的山峰之上镶了一条银白色的缎带,那缎带之上几个小如蝼蚁的黑点正缓缓向上挪动着。
这招摇峰极为险峻,一路行上,周道儿运足了轻身术还是爬的气喘吁吁。那李欢喜则更是不济,开头还好,走了个把时辰之后,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眼见快近响午却连半山腰都未爬到。
“唉…”李欢喜欢呼一声倒在了石阶边一块小小的石台上,这石阶极窄,仅仅只够二人并排而行,石阶二边均是些陡峭的岩壁,一不小心就容易失足跌落,李欢喜虽然行走过许多次,但每次却还是战战兢兢只差没有手脚并用了。行得许多路此时才看见旁边才会有个一米来宽的石台自然不肯放过。
周道儿见李欢喜又要偷懒眉头大皱却又无法,随着李欢喜坐在了路边,眼睛却看着上方。
眼看就要到半山腰了,那浓浓的云霁已经近在眼前,周道儿忖道:“这石阶如此之窄,到了那云雾之中,只怕目力难及,一点小小的差异就会失了性命。”低头往身边看看,此时已经爬的老高,底下那山谷之中的石林早已变成一个小小黑点模样,心中更是一惊。
抬眼望去,那银子和小马却已经跑的老远,眼见就要钻入那云霁之中,那小狐狸趴在小马背上前爪紧紧的拽着马鬃,晃晃悠悠悠闲的紧。周道儿看着那几个小兽可爱的模样再看看身边正吐着舌头喘气的李欢喜,忽然扑哧一笑:“师傅你还真不如它们,你看银子它们跑的多溜…唉。”
李欢喜抬头看看却不吭声,心中着实羡慕那小狐狸,如若不是那小马实在太过微型了些,只怕李欢喜早已翻身骑上。这马也是奇怪,如此陡峭的山路奔跑起来却如履平地一般。
那百灵鸟在空中盘旋着落了下来,轻巧的落在了周道儿的肩膀之上,用细细的鸟喙啄着周道儿的耳朵,待周道儿回首用手一握,又立马展翅飞起,在空中歪着小脑袋得意的‘哩哩’鸣叫着。
这些神兽原本就是些好动的家伙,只是为参那天道日夜苦修须臾不离那石林一步,早已憋坏。此时等若放了个大假,那活泼的性子顿时显露无疑。数千年的岁数,此时竟如一顽皮的小孩一般。
周道儿嘻嘻一笑在怀中掏摸了一会,手一松,那金色的小蛇正懒洋洋的盘在手心,见得阳光顿时人立起来,口中红信嘶嘶,却是毫不可怖反倒可爱非常,阳光下那片片细鳞闪闪发光,竟然有几分耀眼。
蛇喜阴畏阳,故此周道儿出发用长草编了个兜子,将它安置在自己怀中。却不知如此一来,这化蛇离那仙灵最近,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大,一会不见,那金色越发灿烂起来。
妖怪修行并无定法,大多只有成精之后吸取天地日月精华一途,往往均要历经千年并非朝夕可至。但这化蛇原本已经修至内丹末期,只是遇到瓶颈总也无法在踏过一步,此时在周道儿身边待了不久就已晓的自己参悟有期,心情更是舒畅,对周道儿也是感激非常。
眼看那前面云雾笼罩,待会只怕行路不便,嘶嘶几声过后那云雾忽然快速的滚动起来,茫茫云海之中以石阶为界分开了一条小道。化蛇属水,眼前云雾大多也是由水汽聚成,指挥起来极为轻易。
周道儿揉揉眼睛,方才还在忧虑如何能安然通过这云雾,现在竟然有此般变化,真有如神迹一般。他却不知是那化蛇搞的鬼,心中大赞了菩萨神仙一通。
“师傅快走,说不定没多少时辰那路又不见了。”周道儿一拉李欢喜急急往前奔去。李欢喜一想确实,虽然自己倒已走过几次颇有经验(原先都是手脚着地爬过那云霁),但也总有些个危险,性命和疲惫一比孰轻孰重自然轻易分晓,顿时也走的飞快。
※※※※※※
云开雾散,周道儿怔怔的站在那石阶之上,眼睛再也挪不开去。脚底之下白云飞舞,山峰苍翠景色极美,但又怎能比得上面前那仙台琼阁。
数百米外,一个巨大的拱门矗立,色呈白玉,顶部是一块弧形的奇石,弯弯的悬挂在拱门之上,那奇石当中不晓的镶了块什么东西,阳光下散出了极为绚丽的七彩毫光,将那奇石映照的好似彩虹一般。那奇石上镌刻的几个大字也因此看不真切,但想来是玄心宗的山门石刻了。
拱门之后,数百乳白的楼台好似均沉浸在一片霞光之中,每间屋子都有个尖尖的屋顶,顶上均有毫光散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七彩光罩将一片片屋居笼罩在内,别有一分仙气,间中那翠绿的古树,潺潺的小瀑反而都成了点缀。
“果然是仙家宝地…”周道儿想起日后就在此般仙境中求道,原先对李欢喜的那一丝怀疑顿时烟消云散,心中雀跃万分,欢呼一声就待往前奔去。
李欢喜一把将他拉住:“咦,你去干吗?”
“师傅,我们不是已经到了吗?”
“谁说的?我有说已到了?”
“……”
李欢喜往前走了几步,身子往左一转:“走这里才对。”
过了那云雾之后,石阶已经平坦宽敞了许多,周道儿却没注意,那拱门之外还有条小小的泥路蜿蜒而去,看那走势,似乎通向这山头背后。
心中纳闷,但也只能跟上,沿着那山峰绕了半个圈,那路又渐渐往下行去。
走了许久,尽是些野石荒草,直到太阳将快落山时分面前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外,几根枯竹搭出了一个小小的竹门,竹门上挂着一块尺宽的木牌。
周道儿定睛一看,却差点没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那破破烂烂的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二个大字‘玄心’,落墨不匀笔风无力,那心字三点极浓,那下面一勾却细不可见。和那木牌一样,满是一副只要狂风一至立马一刮就跑的模样。
在那木牌角落还有二个小如蝇头的黑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别院’二字。竹门下,诸多黄白之物,还未接近已是臭气熏人,一群红头蝇‘嗡嗡’的在上方盘旋不休。
那竹林也是稀稀拉拉毫无风骨,隐隐可以看见竹林深处盖着几幢草屋,也同样破烂不堪。
“师傅…这玄心别院是否就是我们玄心宗的茅厕?”周道儿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李欢喜的神色甚是古怪,‘咳咳’了二声却不说话,低着头就往那竹林里走去。
“师傅…”周道儿无奈跟了进去,那五只小兽互相看了一眼,随着二人往林内行去。
走过十来米宽的树林,面前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农田,偏偏那些蔬菜瓜果东一簇西一簇好似在播种的时候就是那么随意一撒,而后就由它们自生自灭一般。
农田右面搭起几间茅屋,底基是用黄土垒成,没有门窗,只在下面开了个半人高低的小洞,屋顶上面的茅草铺的疏疏松松,几枝木椽斜斜的翘了出来。
茅屋左面是一个小水池,池水污浊不堪,泛着一股子浆,同样是恶臭逼人。
池塘旁边有几块大大的青石板,青石板上躺着几个少年,最大的18,9岁模样,最小的和周道儿一般,正在那光着膀子悠闲的晒着太阳,不时还拿手挠着光溜溜的肚皮。那副倦懒舒适的模样,似乎对那身边水池的异臭毫不在意。
奇怪的是,这些少年每个个子均不算矮,可就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眼睛也是毫无生气。
此时听得有人走近,几个少年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毫无表情的对着李欢喜看了看,眼神转到周道儿身上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老头回来了啊,又骗着了个肥羊不成?走了那么久,不会一点好东西都没给咱弟兄带回来吧?”当中那个子最高的少年笑嘻嘻的朝着李欢喜行去,到了面前‘砰’的一拳正中李欢喜的脑门。
李欢喜‘哎哟’一声捂着眼眶就趴了下去,倒地之后偏还做出一副四脚爬动的模样。旁边那几个少年哈哈大笑起来,当中的少年唿哨一声,顿时都围上去你一拳我一脚的对着李欢喜群殴起来。
周道儿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那几个少年个个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要说这里真是玄心宗,这几个人哪里又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气质了。要说不是,那李欢喜带自己来此做甚?难道还是故意来讨打不成?心中隐隐感觉不妙之极。
想归想,怎样也叫了李欢喜那么多天师傅,看他当众被人殴打心中却还是不爽,连忙跑上去用劲将那些少年挤开,口中大喝‘住手’。周道儿年龄虽小,但自小也是打架惯了的主,身子不高确是匀称,和那些个少年比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威势。往当中一挤,双手一推,顿时将几个少年推了个踉跄。
那些少年却也听话,拍拍手走到一边瞅着周道儿打量起来。
周道儿顿时得意非凡,似乎又到了在镇上打了胜仗和那些小兄弟互相吹嘘的时候,却没发现身后李欢喜正抬起头来苦着脸对着自己狂挤眼睛。”喂,我说你们几个,为何无故殴打我师傅?可知他却是玄心宗门的长老,道法一出管叫你们几个灰飞烟灭,此时只是大发善心不与你们计较而已,可别不知好歹…这个…就算是小爷我出手,对付你们几个也是绰绰有余。”
周道儿一面吹嘘一面往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李欢喜还在那里做乌龟状,一张脸好似苦瓜一般,哪里又有玄心宗长老的模样了,想替他吹也吹不下去,只得先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去。心中料想自己现在也算道法高深,这几个骨瘦如材的少年绝不会是自己对手。
“嘿,小邪,这小子和你刚来时可是一个模样啊,看来不给点厉害尝尝是不晓的这里谁是老大了。”那个子最高的少年嘻嘻笑着和身边一黑瘦的少年说道。
“哈,猛哥,那时俺不是还不懂事吗,被那老狗骗了,这小子也是可怜人,你就放过他一回算了。”那黑瘦的少年,手上把玩着一根细细的鱼骨,那鱼骨和人一样通体泛黑,说话之间却有善意,看来心眼不错。说话带着鲁音,看来这几个少年均来自不同之处。
那猛哥摇摇头:“来了这里就得先给他收收骨头,也好让他知道谁是这里的主子,日后省得麻烦。”
听他们在那调侃,周道儿在旁边却有些个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罗嗦什么,放马过来就是,小哥还怕了你们这帮痨病鬼不成?”
听得痨病鬼三字,那猛哥顿时铁青了脸,恶狠狠的将头扭了过来,眼中露出一丝怒色,也不答话低头就朝周道儿冲了过去。
周道儿却毫不在意,他虽然没练过武,但自小打架是打惯了的,俗话说熟能生巧,此时一见那猛哥的来势就晓的他也并非什么练家子。只见他肩膀耸起,双拳护胸,上身太过前侵导致下盘不稳,这姿势破绽太多。
眼见那猛哥就要扑到,周道儿轻轻往旁边一闪,那猛哥收势不住扑过了头,周道儿一拳击出却正对着他腰眼部位,那猛哥顿时一阵酸麻扑倒在地,抬起头来已经是血流满面,把那周道儿也骇了一跳。原来地上有块小石,猛哥倒下恰好撞上,顿时鼻子血流不止。
“唔…日…日你娘的,敢对老子还手!”那猛哥往脸上一抹发现满手鲜血顿时火冒三丈,声音都颤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样的痨病鬼还不去好好歇着,打什么架啊,流血了吧?还不快回家先把血止住,再流我怕你过不了今天就要翘鞭子了。”周道儿见自己一击奏效,心中着实得意,但见那猛哥模样心中却有些不忍。
那猛哥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手一抬却是结了一个手印,周道儿一见,心中略微有些不安,跟了李欢喜学了道法之后还从未真个和人交手过,但料想那猛哥也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也手一动结了个《土木幛》静等对面出招。
这《土木幛》乃道法之中最低等的防御法术,借周边土木之力结一个简陋的屏障,防御一些蛮力还算有效,但就算对上最浅薄的道术也往往会一败涂地。真正的道法对峙之时,从未有人用过。但周道儿心中却以为自己这《土木障》厉害非常,双手一动,一片灰蒙蒙的雾障在面前升起,得意洋洋的就在那等着猛哥来袭。
那猛哥一看周道儿也会道术,似乎呆了呆,马上回过神来,手指一弹,二条蓝色的电光自双手中指‘嗤’的飞舞而去。
周道儿却没发现,一旁那几只小兽眼中均是一副不忍的神色…
这些神兽虽然也不通道法,但孰优孰劣心中倒还有数,此时见周道儿竟然拿《土木障》御敌,下场早已替他料定,那银子随周道儿时间最长,眼见周道儿必然吃亏,背一拱就待扑上,化蛇嘶嘶二声,似乎再告诫什么,银子身形一松又无奈停了下来。
那边周道儿还笑嘻嘻的单手结着手印,另一手竟然在那挠着大腿…
第二十章
银子无奈的看着那二道电光嘶嘶的穿过了那土的雾障,鼻尖似乎已经闻道一股焦臭的糊味,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方才化蛇的告诫确有道理,究竟自己那妖怪的实力还暂且不能,否则只怕那主人从此就会对自己退避三尺。那仙灵的好处不能不沾,二下一比,主人等会可能受到的‘轻微’伤害就算不得什么了。
化蛇一到化龙期之后,就能千变万化,化做人形乃是小事一件,而不象现在一般只能化为和原型相近的各种动物,也无法与人沟通。
方才化蛇‘嘶嘶’二声的意思是:“一切等我到了化龙期再说不迟。”
银子想着想着就有些羡慕起那些个草木精怪来,这些家伙怎么只要成怪就能幻化人形?而自己身为神兽却非要到了灵心期才行,否则自己化个美丽女子主人还不把自己日夜搂在怀中,那仙灵的灵气岂不就…唉…
周道儿嘡目结舌的看着那二道蓝光轻易的撕破了自己所结的屏障,心中念转:“这这这…这蓝光法术竟然如此厉害,看来我是抵御不住的了。”他不想自己的法术垃圾,反而认定对过那猛哥的法术必然是什么超级高深的玩意,否则自己的高超道术怎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周道儿还在苦苦思索有何良策,那蓝光却已至胸口,无奈之下只能使出轻身术往一旁掠去,那蓝光却好似活物在空中划了个弧形随着周道儿的身形追噬而去,周道儿避无可避已然中招。
‘嗤’的一声轻响配上周道儿‘啊’的一声惨叫,而后几道碧绿的水波四溅,竹林娑娑似乎下起了一场小雨,周道儿所在之处冒出了一道黄烟,黄烟散去,周道儿须发倒竖,皮焦肉绽的倒栽在地,浑身上下只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无损,嘴一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偏从口中又冒出一股子烟气,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周道儿坐起,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等到想起自己为何晕倒‘哎呀’一声连忙又直挺挺的躺下,周道儿打架打得多了,心中也知晓伤成那般模样没个十天半月估计复原不了,此处又没有那怪泉,万一落下个残疾可怎生是好,还是好好休息为重。
笔直的躺了会,倒也没感觉什么疼痛,心中大奇,转念一想,连忙往脸上摸去,心中暗自祈祷‘这面相可破不得…’一摸之下脸上光滑倒也没什么疤痕,这才定下心来。想到方才抬手之间,灵便如初心中更是奇怪,慢慢的又坐了起来,毫不感觉滞怠,晃晃脖子扭扭腰也是丝毫无碍,顿时大喜过望:“嘿,看来自己最后所结那护身咒果然灵效非常。”又暗自得意起来。
此时心中大定,周道儿扭头观察起了身边所在。
屋内黑暗之极,只有屋顶隐隐有星光透出,看不见门窗,床前数米外有一块蒙蒙胧胧的光斑,半米见方,周道儿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了,这可不就是那些破破烂烂的茅屋吗,那光斑只怕就是那小小的‘狗洞’,只是在那洞口遮了块麻布而已。
周道儿立马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手脚,却发现比以前更为麻利了些,他却不知昨日被猛哥的‘雷火术’所伤之后,的仙灵也被那电力激醒。见宿主受伤,仙灵顿时大显神力,一夜之间将他的创伤修补完毕,更将他的体格小小的改造了一遍,此时他个子也比原先高了少许,只是自己不知而已。其他好处也是多多。仙灵虽又睡去,但周道儿已经得益不浅,此时虽还茫然,日后便知。
轻轻一撩那麻布却是一惊,一道耀眼的阳光倾泻而入,外面原来竟是白昼,只是那麻布极为厚实,光线难以透入而那屋子又无窗户,故此周道儿不知而已。
一知时辰,周道儿倒踌躇了一下,自己看来似乎好像大概不是那猛哥的对手了,况且那小子身边还有许多帮手,要都会些法术自己可应付不来。
周道儿平素打架勇猛但也颇动脑子,不该吃的亏却从来不吃,此时知道实力尚有差距倒也并不冲动,脑子里盘算着应付之法。想了半天,只怕是因刚睡醒之故,脑袋昏沉也未能想出什么妙法来,肚子却‘咕咕’的叫唤了起来。周道儿无奈苦笑,小心翼翼的拨开那麻布,弯腰往外钻去。
一出门周道儿立时又傻了眼,周道儿在屋内听得外面寂静无声,这才大胆出来。没料到甫一出门,才看见门外那小小泥地中央却是挤满了人。
正是午后时分,旁边竹林竹影幢幢却只是在地上投出短短的斜影,泥地中央毫无遮拦烈阳下,那泥地被晒的有些龟裂了开来,泥地旁边那混水池似乎也正冒着袅袅水雾,水池中的水已不多。这些人偏不去往那阴凉之处,而是个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泥地中央,任由阳光暴晒,满头水珠滴答而下,也不知是油是汗,正中的正是那猛哥,偏只有他一个人是躺着。
周道儿刚出门,猛一下阳光耀眼,眼前一亮顿时视线模糊不清,过了一会才慢慢适应过来,定睛看去,更是讶然。
那猛哥原本身子枯瘦,此时却胖嘟嘟的富态的很,除了一条四角麻裤,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在外的皮肤泛着一股黑灰色,隐隐能看见几道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忽隐忽现。
看见周道儿出来,那些人面上都露出一丝喜色,周道儿看了半响心中更是茫然,念道:“难道昨日我那最后一下竟然一击而中不成?”昨日周道儿中招之前,曾胡乱甩了个‘碧水刀’出去,但那时慌乱自然是毫无准头,心中也不期望真能射中,但看这猛哥好似比自己伤的还重,心中不由得又有些得意起来。
这道家法术一般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类,五行即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又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昨日那猛哥所使的‘雷火术’属于火系的低级法术。
周道儿这段时间跟着李欢喜厮混肚中货色倒也学了不少,眼光却是不差,眼见自己那‘土木障’不敌,最后使出的‘碧水刀’乃是水系法术,到也应对得当。只是那‘碧水刀’乃最最最最低级的道法,比起那‘雷火术’来犹有不及,就算击中估计也就只够给对手洗个澡而已。
此时周道儿所想却是一厢情愿,那猛哥现在如此光景其实别有缘由。
原来昨日周道儿被击倒之后,几个小子又将那李欢喜揍得昏死了过去,而后看见周道儿那五只小宠中那小马和小羊倒也健硕,顿时食指大动。猛哥带头方想下手,却被那小金蛇一口咬中,顿时毒发。
这猛哥和其亲弟乃此地一霸,他一倒地几个小子顿时慌了手脚。恰好此时却来了个小小女娃,告知周道儿知晓解法,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求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才有了现时这份光景。
那女娃却是那槐树所化,一路跟着周道儿二人到了此处,众妖之中,只有她能幻化成人,原本都是妖怪,她一到来等若来了个代言之人,几个神兽倒也欢喜也就由得她去安排了。
周道儿在门口怔怔了站了一会,腿边却有些麻痒,低头一看,正是那小小银子在腿肚上不住挨蹭着,见他低头,‘唛唛’的叫了几声,好像心情很是欢畅的模样。
周道儿正想低头去抚摸几下,却听见‘嘻嘻’一声笑声传来,旁边一茅屋内走出了一女娃儿,十来岁年纪,梳着一对长长的马尾,鬓上斜斜插着几株小小的野花,身着一身鹅的衣衫。
阳光下,那头上花儿摇动,衬的一张粉白的小脸更是生动,加上那鹅黄的衣衫耀眼,好似小仙女下凡一般。
那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朝自己走来,洁白的小手中托着那小小的金蛇,马儿,狐狸随在她身后,百灵鸟则在她头顶盘旋不休。
第二十一章
周道儿自小在小镇长大,渔女中虽然也颇有容貌不俗的女子,但日日辛劳工作皮肤都不算好,又何时又见过如此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了,只是他年龄还小,虽感觉这女孩生的标志心中却只有亲近之意,毫无歪念。
那女孩笑吟吟的走近,偏着脑袋朝那泥地上的众人看了一眼,回头说道:“哥哥,我是周淮淮,家住那里。”周道儿顺着他小手看去,那纤纤小手指处天晓的是什么方向。女孩甜甜一笑:“不过,你叫我小名草草就好了。”语气中好似原本就和周道儿熟识,只是以前没打过招呼一般。
她从银子那晓的了周道儿的姓氏,而后把槐字稍做改动就作了名字使用。
周道儿却也不在意,听说是本家更添几分亲近之意。此时姓氏并非有如现在这般混杂,一般同姓的上溯数十代总会有些渊源。周姓虽是大姓,但大多居住在黄河以北境界,在这江南腹地却不多见。周道儿父母便是因为当年家乡战乱,才从北方搬来,在茭湖镇上周姓乃独此一家,此时看见本家,自然欢喜,当下也和气的点了点头。
他何等机灵,立马晓的面前这般光景肯定和这小女孩逃脱不了干系,正想搭话,却感觉腿上更痒,一把将在身下舔着自己脚脖子的银子提了起来搂在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它脑袋,而后抬头问道:“草草妹妹,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被小金咬了吧,那个瘦子一下子就变成胖子了,真是好玩的紧。”草草轻轻的抚了抚手心中的小金蛇,对着猛哥做了个鬼脸,一帮少年个个面露怒色,但看看猛哥的惨样,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他们坐这日头底下做什么?难道这太阳一晒毒就解了不成?那小金这毒倒也垃圾的很。”原本周道儿并未给几只新收的小宠取过名字,听那小女孩叫的顺口也就随口叫了起来。那小金一听此言,忽然嘶嘶叫着在那小女孩手掌中弹了起来,笔直竖起红信乱吐,似乎能听懂人言,对周道儿说他垃圾愤愤不平。
“嘻嘻,不是啦,他们是在等哥哥给那笨蛋解毒呢。”
“解毒??”周道儿一脸茫然,不晓的自己啥时候多了样新本事,但看看那小女孩一脸促狭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哦,这样啊,不过小金乃是神蛇啊,这个…这个毒…”周道儿摇摇头,叹了口气,眼睛瞟去,见那些少年脸色顿时灰白,心中倒也奇怪,这猛哥似乎很有人缘的样子。
“这个毒其实要解也是不难…关键是…”周道儿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那些少年脸色一松,先是一喜,而后发现忽然听不真切了,纷纷将脖子伸的老长,周道儿一瞪眼,把那些小子顿时吓的赶快又端正坐好。
“关键是…”可周道儿晃了半天脑袋也没把下面的憋出来。前头又见他说什么日晒解毒一类胡言,终于有人疑心大作,猛哥身后一少年‘唿’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你那小子,究竟能解不能解,反正要是我大哥死了,我们非得把你们这些垃圾砍成肉泥给我大哥陪葬不可。”
说话的正是猛哥的亲弟弟狄勇,昨日周道儿等人到时,他正在外猎食,回来却看见自己哥哥成了这般模样,这小子也是火爆脾气,要不是看在自己大哥需要周道儿救助的份上早已爆发,此时看见周道儿在那胡言乱语,哪里还按奈得住。
周道儿一惊,看看场中的人数,不用掰手指也知道自己一人必然抵敌不住。在此人生地不熟,逃都没处可逃,看那小子说话的狠样,只怕不是虚言。
“你奶奶韭菜花的,老子说能治就是能治,我这不是在找配药的料吗,你当这神蛇的毒那么好解啊,要不你来?我不管了就是了。也说不定把我们砍成了肉泥,喂下去就好了,要不试试如何?”周道儿心里有些微害怕,嘴上却不饶人,连家乡的土话都骂了出来。
骂完身子一转,挡在草草面前,拉拉轻轻她的袖子低声问道:“草草,你可知道如何解这毒吗?”
“我自然知道啊。”
“你还真知道啊?”周道儿怎么看这小女孩都不象是高人的样子,原本问问也就是碰碰运气,此时大喜。
草草点头:“我在这山里长大,自小就喜欢和这些动物玩耍,所以啊,我能和它们说话的,这法子就是小金自己告诉我的。”
周道儿将信将疑,看看草草二只滴溜溜的大眼中一片坦然,不似作假的模样,那小金蛇在她手中也是点头不迭。
“那怎么治啊?”
“简单的很啦,小金能咬他,也能将那毒吸出,你叫他们将人抬入屋子中就是了。”
“噢。”周道儿又转回身去,放想开口,眼珠却是一转:“不过我要是把你哥哥治好了,你们这些小子不记恩,反又来为难我可怎么办?小爷我道法高强倒也不惧,身边这位漂亮小妹妹到时被你们欺负我可不依。”
草草在旁边听得周道儿夸奖自己,顿时喜笑颜开,小脑袋点动不已。
那狄勇也是一时冲动,这些孩子在这荒山生活多年,平日里对付这些毒虫叮咬之却也有些土方。昨日见猛哥一受伤,狄勇就采了许多平日里用来治疗毒蛇咬伤的药草,但却毫不管用。此时看看哥哥气若游丝肚子鼓得快要炸裂,知道自己定是无能为力了,心中一酸,却又缓缓跪下:“只要你能把我哥哥治好,我狄勇随你处置便是。”
周道儿摆摆手:“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一次罢了,别吵,我好好想想,嗯,先把那胖子抬进屋来,金蛇毒性属阳,你们把他晒外面不是更要他命吗,真他韭菜花,一群笨蛋啊!”
狄勇几人却是委屈,这明明是你们那里的小女孩吩咐,怎么怪起我们来了。但此时大哥性命在别人手上,哪里又敢争辩了,几个人轻手轻脚的将猛哥往屋子抬去。
要抬入那小洞却有些个麻烦,那猛哥肚子已经鼓成球状,横竖都过不去,最后只能将那小洞周边又砸掉了些才将将可以。
‘周神医’手一挥,将人又通通赶了出去,只留下那草草和小宠,小金蛇在草草手心弹起,‘唆’的在空中一晃,已经出现在那猛哥的脑袋旁,一口朝左侧的太阳穴咬去。
周道儿手捏的紧紧的,手心中不由得冒出汗来,这猛哥死了不打紧,自己被人砍成肉泥却是不太好玩。
那金蛇一下去,那猛哥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从肚皮中央开始荡起一阵阵的‘涟漪’,而后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有如波浪般涌动起来。皮肤下那一丝丝金色纹路慢慢的朝金蛇咬处游去,慢慢的被小金蛇吸了进去。
“果然有效。”周道儿顿时大喜,靠在了墙边,口中却是大叫:“真他韭菜花的,这蛇毒还真是难解,看来非要我用三昧真火逼得一逼了。”
那些小子在外面听得却是将信将疑,这小孩竟然会三昧真火?那还怎么给猛哥打成那般模样,难道是真人不露相不成?
金蛇吸毒有效但却颇慢,渐渐的日已西斜,已是傍晚时分,外面的少年却已都等得不耐烦,再也坐不住,纷纷在泥地上走动起来。
就在此时,太阳终于全然落下,周道儿昨日睡了整一宿,精神极好,口中还在不停的胡言乱语吹嘘不已,偶尔也说几句猛哥的情况已经好转等等以安定人心。忽然感觉不对,外面在刹那间寂静无声,一股子寒意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