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十八史小姝

嘉靖年，河阳徐家庄有书生，姓徐名生，弱冠之年，貌若潘，眉目秀，唇红齿皓。其人端，憨厚朴实，翩翩学子也。

徐生之父母健在，其兄徐平，娶妻刁氏，家靠务农为生，家境富裕。徐生欲进京拜师，入学府以博学，父母允之。徐生备足盘缠，端午节后，择吉日启，其骑马至冀中邢台郊外，时已日落，天忽降大雨，见侧有一村舍，急扣门，内有白发老翁披蓑持灯开门，见一书生欲避雨借宿，遂让进堂屋，老翁曰：“舍下前院房屋皆有人住，后院草堂数间空闲，乃小女所居也，因小女上月卒矣，现其柩尚于堂上，汝若不嫌弃，可下榻也。”徐生闻罢，惊骇不悦，吾焉能与亡同宿？然无奈，天降大雨，弃无宿矣，权衡之后，点首应之。

老翁遂引徐生入后院草堂，见堂屋素帷高悬，灵柩居中，两侧挽联高挂，徐生顿感阴森可怕，心中怦然。入内室，见床幔低垂，桌上精致，为静女闺房，心稍，遂置行李于床。老翁备晚餐以待之，进餐之时，老翁自言姓史，膝下无子，惟一女，名小姝，年十八，喜读书，心灵手巧，然少时染痨疾，医无效而亡矣！徐生倍感同，慰三。

徐生持灯屋歇息，闲暇无事，随手桌上书籍阅之，见皆乃野史稗编也，小姝喜读之书，视物，灰尘满布，见窗上残绒，奁内剩粉，手迹犹存，不觉心动。时至深夜，徐生扫床铺，衣宽带，掀幔上床，伏枕而卧，然遐难眠。忽闻堂屋轰然作响，音似出于棺中，徐生惊恐，侧耳听之，似有脚步声，莫非闹鬼焉？心中大惧，须臾，内屋门帘掀起，寝室突现一佳人，徐生顿感外，灯下观之，见佳人面如桃，柳眉横翠，盈盈秋水，顾盼生波，靓色艳丽，楚楚动人，一倩佳丽也！徐生转恐为喜，女斥曰：“何处狂生？污吾床席，锦茵之上岂容狂酣睡？”其声似银铃，脆悦耳，徐生戏之曰：“香榻拂拭已净，敬以待卿，奴仆何敢卧之，愿侍床前。”女怒曰：“卿乃何称呼？竟敢称吾，汝如轻狂，不如灭之！”言罢，倏然从床下抽出鸾刀，欲砍徐生，徐生骇然欲号，色无主，女见其狼狈之相，弃刀大笑曰：“懦夫也！吾非杀人，吾操刀试之，灭汝狂态耳！汝远来疲惫，寄宿无妨，为何初见面竟敢出戏言？非君子之为也。”徐生闻言，深感惶悔，施礼谢之曰：“小姐诲极对也，小生不敢矣。”女转怒为喜，笑曰：“君可，吾乃史小姝也，如薄纸，患病夭折，孰能见之生怜？”徐生心而曰：“适才见小姐遗物，已觉心酸，现见仙容，倍感神伤，恨小生无福，未识于故前之时也。”小姝曰：“如不难，吾虽离形，然魂气未散，尚足以侍君。倘蒙垂怜，吾愿小妾以陪君也。”徐生闻言，踌躇不已，面现难色而不语。小姝微愠曰：“吾含羞自荐，毫无恶，汝为何相拒如？睹物冥非汝也？”徐生辩曰：“言差矣，得佳偶如卿，焉有何憾？然仙凡隔，恐不于生，故而踌躇犯难也。”小姝曰：“来如，无妨，吾日与君同行返乡，君家遂言新娘娶自远方，孰能之？”徐生曰：“吾现欲入京学，途往返，诸多不便，待吾从京返之时，汝于地待之如何？”小姝点首曰：“也罢，一言为定，切勿悔。”遂出门而去。

经半夜，徐生不敢入睡，遂秉烛至天。日晨，史老翁入室视之，问徐生昨夜可然，徐生遂将所遇之事叙之，老翁之欲如何，老翁闻言，极为惊异，疑曰：“吾小女亡后，从未出怪异之事，莫非魂归来兮？乃怪事也！”言罢，奔告其妻。不予，其妻泣曰：“吾昨夜天亮之时，梦见小姝来，言徐生欲为其夫，吾为其择日成婚，虽幻妄，然已死之蚕，丝犹未断，殊可悯也。”言语中，泣不成声，泪满面。

徐生闻小姝之老母泣言，心酸楚，然上焉有娶鬼妻之理？遂辞老翁与老妪欲行。时阴雨稍停，浓云未散，老翁挽留之，徐生欲早脱身而不顾，驱马而去矣。不予，未行出十余里，雷声复起，霹雳闪电，暴雨大作，急前投旅店以避之，脱湿衣欲烤之时，忽闻客房门帘响动，小姝飘然而入，见徐生而怨曰：“吾非丑女也，君为何深恶痛绝、避吾而远之？徐生言曰：”婚姻大事，不可苟合，须禀父母之后而行之，待吾返家，禀父母，允之未晚也。”小姝曰：“吾昨夜已示梦吾母，汝已之，君需备轿，吾可随往还乡，汝父母焉能轻视于吾？切记，吾翘首以待，乡之时，须待黄昏后方可行之。”小姝谆言叮嘱毕，举目殷切望之，大有留恋不舍之也。徐生颇其感，点首频应诺，小姝才去矣。

徐生入京后，于学府读书数月，忆艳遇，觉不可得也，遂不敢家，其同窗得后，出谋划策，其绕而行之，遂可避女鬼纠缠而然返家矣。徐生劝告，骑马绕而返，行两月有余，方至阳境侧。不予，突见史小姝已候旁，徐生见之，忙下马施礼。小姝责其违约，徐生谎称因事绕行不得而已，小姝怒稍，徐生扶小姝上马，同住旅店。于旅舍内，两相洽，同食同寝，度巫山云雨。徐生得如似玉之女，心怒，早将小姝乃鬼女忘之。

数日之后，徐生依小姝之，于薄暮之时，乘轿夜奔徐家庄，不天至家门。小姝拜见婆与兄嫂，礼仪恭敬皆如人也，父母见儿娶一俊俏理之媳归家，焉有不乐之理？徐生趁父母兴愉之时，禀曰：“新娘自幼羞见，故而避烈日，家务操劳须于灯下。”父母信之，其所为，合家欢乐喜融融也。

半年之后，二人感仍信笃如初。小姝孝敬婆，侍奉惬当，形影不离，倍婆爱之。妯娌刁氏见之，心甚不平，暗生嫉妒，欲谋害小姝以得宠于婆。一日筵席，刁氏趁饮酒之机，将毒酒敬于小姝，然小姝饮用如，竟平无事矣。刁氏惊异而暗忖：小姝饮毒酒而不亡，人焉有毒不死之理？女非妖鬼也！遂谓徐平言：“小姝行踪诡异，婚后从未探家，其亲家又无人来探望，实属可疑也。”夫信其言亦觉蹊跷，遂诘问徐生，追问之下，徐生无奈而将实言之，徐平大惊，刻与刁氏禀父母，刁氏危言耸听曰：“小叔所娶乃鬼妻也，人鬼能成亲？恐小叔不，鬼必将小叔之血吸干矣！”

父母闻之，大为惊恐，遂于刁氏怂恿之下，暗请术士以符咒驱之，然皆无验，小姝一如往而无恙，刁氏见术士无能为力，仍嫉心不死。恰时有和尚托钵经家门而过之，刁氏拦问曰：“汝何方高僧，有何能？能否驱鬼欤？”和尚双手合十曰：“阿弥陀佛，吾来自寺，法号善，云游至，吾能降妖驱魔以平也。”刁氏喜曰：“吾家有鬼，术士无奈，汝可驱否？”和尚问曰：“请详述，何鬼也？”刁氏遂将详言之，和尚闻罢，大笑之，举钵上，口念咒语，忽见小姝从家门仓皇奔出，披头散发，狼狈奔至钵前，噗然化为轻烟，飘然钵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