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这权倾朝野的柳相就着月色坐在庭院里，穿着一身舒适暖的服，在那个有些锈迹的老旧火炉旁烤手，夜色渐重，月至当头，柳相感到一丝寒，他已经多往炉子里添加炭火，却仍然不愿房去，似乎是在等待着。

人皆柳相生除了状元与拜相之日当今皇上拉着在大宴上小酌两杯外，几乎从不饮酒，他坚持着喝酒误事，可今日，他却早早地令人在院中石桌上摆上了一壶酒，小菜数碟，杯盏三副，不是为何人准备。

突然，身后传来了阵阵吱吱呀呀的踩雪声，然后在柳相身后停下，传来一声叹息，“你朕要来，对嘛。”柳相没有答话，转身行礼。“陛下，”又望天子身后那个神色复杂注视着他的黑袍人，略一颔首，“汪。”

“你可，白日你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论，如今你在市民间的声已经低到了何等地步，你又可，仅仅这半日，朕就到了多少弹劾你的奏折。”

“陛下，旁人不，你我三人如何不。我太平国征战十年，大战十余起，死伤何止数十万计，年耗费在军备、抚恤金的费用不计其数，国库亏损大半，税也几乎全部填了这个窟窿，如今军队甚至在招募四十岁以上的老兵队。天下无久战之国，我太平四面敌，长以往，除了施加重税毫无他法，国内必起纷争。”

“你，”天子刚开口，就柳相抬手断。

“纵然没有夏兵入境，我也会上言请陛下暂缓与各族的战争。”柳相慷概激昂后，院中便剩下沉默。

良久，汪开口，“柳相所说的这些，陛下如何不。陛下是怜惜，这些言论本不必从你的口中说出，找个御史也便罢了，何苦连累自己的呢。”

柳相笑了笑，说：“十年来，人皆柳相之，却不天子贤德。各族皆汪骁勇善战之，却不汪亦是才华卓越之人。因我若不主和谈，各族又怎会坚信我太平有和谈之心，和谈之后，陛下因废我乃至杀我，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我走之后，各族皆陛下无可用之人，自然会起轻慢小瞧之心，暗中陛下与汪休养生息，数十年后，敌暗我明，陛下便可扫荡各族，正成为大一统的帝王。”

汪还欲言，陛下却是抬起一脚踢倒了那个破旧的小火炉，然后走出院去。汪叹了口气，身一拱手，跟着离去。

火炉顺着台阶滚落到庭外，散落在外的熊熊炭火快消失不见。柳相拂了拂身上的雪，起身将火炉捡了来，他望了一眼桌上丝毫未动的杯盏，无声地笑了笑，令家撤了下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