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坠,晚霞似血,丘陵下的尸体虽然已经清理掉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旁的野草上、路面的低洼处、裸露在地表上的石块……随处都能见到干枯了的血迹。
裴行俨横槊立马,满脸血污,皮甲上还挂着粘糊状的不明内脏物,迎面的夕阳将他和胯下战马的阴影拉得老长老长,本来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此刻平添了三分狰狞和两分邪魅。
一把扯开了皮甲,将结实的胸膛粗犷地暴露在血一般的夕阳下,让猎猎的晚风猛烈地吹袭,裴行俨只觉清凉惬意无比,就目前而然,这一战是他在高句丽打得最畅快的一仗,全歼敌军三百人,而麾下的骑兵甚至只轻伤了数人,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
上次在沼泽地那一战虽然来了两支高句丽骑兵,但那会的他只是“诱饵”,大部份高句丽骑兵都是掉进沼泽地中丧生的,自然没有这次杀得痛快,更何况那次还死了很多弟兄。
裴行俨这次随驾亲征,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后来他有机会施展了,原因却是隋军主力大败,隋帝杨广甩下他们自己逃回国了,他和一帮千牛卫弟兄成了失陷在敌后的弃子。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四处逃亡,被高丽人赶得像狗一般躲躲藏藏,就别提多憋屈了,这一战终于让他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爽了。
胜利,胜利,还是胜利!
自从遇上了高不凡,逢敌必胜,每战必克,此时整支队伍的士气空前高涨,尤其是柳岸里的村民,以及最早加入的那一批府军,如今简直把高不凡当成战神般膜拜了,就连最近收编的两百多名府军,心中也真正认可了高不凡这个“老大”。
夕阳下,炊烟四起,饭香扑鼻,一场大胜自然值得好好犒劳一番,窦线娘慷慨地把所有日前抢来的牲口都宰了,就连新收编的两百多名府军也破例分到了足额的口粮,不过肉就没他们份了。
看着骑兵碗里香喷喷油淋淋的大肉,新来的府军一个个馋得眼冒绿光,不过骑兵的功劳有目共睹,超过半数的敌人都是骑兵干掉的,人家大口吃肉天经地义,可是那些民兵,还有那些先来的府兵,大家都是步兵,而且大家都参战了,凭什么他们能吃上肉,咱们这些新来的就只能吃白饭?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部份新收编的府军已经忘了自己昨天还只能分到三分一的口粮,现在拿了足额口粮还不满足,竟还眼红那批府军和村民能够吃肉。
“妈的,胜仗是大家打的,凭什么别人吃肉,咱们们只能吃干饭。”
“就是,欺负咱们是新来的,不公平。”
“老子也要吃肉。”
也不知哪个愣头青挑的头,一群新来的府兵便怒气匆匆地跑去把窦线娘团团围住了。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都知道口粮是窦线娘管着的,不堵她堵谁?不过,这群府兵还算识趣,知道这位是老大的女人,倒不敢过份,只是围住她大声质问。
柳狗儿这小子见到线娘姐姐被欺负,还得了,立即吆喝了一帮村民冲上前护住窦线娘,双方剑拔弩张,差点便打起来。
窦线娘气得柳眉倒竖,她今天已经大发慈悲给新来的府兵发了足额口粮,没想到这些大头兵非但不大感激,还要跑来闹事,真真岂有此理!
“狗儿闪开!”窦线娘把柳狗儿拨拉到一边,一叉小蛮腰,杏目瞪得圆滚滚的,怒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你们想咋样?”
带头闹事的正是阮大贵和阮小富这两货,只见阮小富阴阳怪气地道:“柳姑娘是在开玩笑吗?分给咱们那点口粮塞牙缝都不够,放个屁就没有了,还吃饱了撑着呢。你们吃肉,咱们连汤也得没喝一口。”
窦线娘皱眉道:“你胡说,我明明发给你们足额口粮了,所有人的份量都一样。”
阮大贵撇嘴道:“我们要吃肉,小娘皮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别以为有男人撑腰,咱们就怕你呀!”
“对,我们也要吃肉。”一众新来的府兵纷纷鼓噪道。
窦线娘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手按在短剑斥道:“有胆子再说一遍。”
阮大贵本来还得意洋洋的,忽然面色一变,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低下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高不凡和裴行俨等人已经悄然分众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