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哆哆嗦嗦地回道:“大爷,我是浔阳渡头的孙麻子,月费早交过了,您看!”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木牌,这块保命符他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肉藏着。
贼船说话间已经靠近,贴着船舷停了下来。从贼船上下来一个独眼龙,布罩子蒙起了一只瞎眼,半裎着一条肩膀,手中举着一把厚背单刀,耀武扬威地将刀晃了晃,用独眼细细查看了一遍孙麻子的保命符。
看毕,朝贼船上喊了一嗓子:“二当家的,这小子确实交过月费了。”那只独眼瞄了眼甲板:“都这时辰了,你一条鱼都没捉到?!”独眼落到紧闭的舱门上,喝问道:“谁在里面?”
孙麻子吓得快尿出来了,颤声道:“没,没什么,人,只,只有三,三个亲戚。带,带他们,湖上转转!”硬是挤出一丝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独眼龙阴恻恻地一笑,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给老子死一边去!”伸手就要去推舱门。那舱门却自己开了。从里面弯腰走出一名女子,俏生生地站在船头。
贼船上寂静片刻,立即鼓噪起来,只因这女子长得实在太美!容貌、身材、气质都是无可挑剔,只这样手无寸铁地站着,就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只见她一双清亮透澈的黑眸,炯炯如电地一扫,口中缓缓地道:“你们为什么拦住我等的去路?”
贼船上发出轰然大笑:“小妞儿,我们二当家看上你了,准备接你去当压寨夫人!”
女子笑了:“是吗?让你们二当家出来让我瞧瞧,要是看着还顺眼,可以考虑一下。”
贼船上哄堂大笑,鼓噪起来:“二当家、二当家,小妞要相相亲,人家叫你呐!”
一个黑面虬髯的矮壮汉子排开众人站到船头,一脚踏在船头,将手中长枪在甲板上一顿,仰天大笑:“小乖乖,二爷来了!”将枪一丢,上衣朝两边一扒,直褪到腰间,变换着角度展示起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来,众贼见状喝彩叫好,又是鼓掌又是吹哨,热闹作一团。
当着众人卖弄了一圈肌肉,那黑汉将胸口捶得山响,口中道:“二爷我有得是力气,保证侍候得你爽!”众贼顿时怪叫起来,**喝彩声不绝。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一管玉簫,笑盈盈地说:“谢谢二当家看得起,作为答谢,姑娘我特地吹奏一曲,请各位好好欣赏!”
“好!”贼船上群情激昂,鼓起掌来。那黑汉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真以为这天仙一般的小妞看上了他。有人上前拍肩祝贺:“二当家,有门啊!小妞看上你了。”眼看不用来硬的,独眼龙顺着跳板返回了船上。
钱悦儿浅笑盈盈,眼中蕴着一丝看不透的凶机,这班轻狂贼子竟敢调戏于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娇声道:“准备好了吗?那本姑娘就要开始吹啦!”这话她是问舱里人的。由于此地接近湖匪盘踞的松门山岛,渔船稀少,有一二条小船远远见到湖匪楼船此刻早逃得无影无踪,是时候了!
贼船上震天价大喊:“你就吹吧,爷们都等着呐!”钱悦儿将玉簫凑近朱唇,吹了起来。
簫声虽然美妙动听,描述着碧蓝的大海,水天一际,潮汐滚滚的美景。但直扎耳膜,直刺脑髓,犹如千万钢钉在扎刺着大脑,同时湖面上平地起浪,座船在突如其来的浪涛中开始打晃。
贼船上众贼此刻胸口发甜,头脑发晕,有心不听,簫音仍钻透进来,控制着意识强迫人继续听下去。渐渐眼神涣散,口鼻流血,身子发软倒了下去。
钱悦儿的簫声渐止渐歇,美目扫过贼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她收起玉簫,回身推开舱门。
船舱里孙麻子、宁东海、朱五耳朵里俱是塞着布卷,三人头上一齐顶着一床棉被,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不过船家、宁东海还好,朱五却显得有些痛苦。
钱悦儿打发船家出去,抢步上前,搭住他的脉门,口中问道:“宁大哥,五爷是不是精通音律?”
宁东海面露焦急之色:“是啊,五爷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长音律。”
钱悦儿道:“麻烦宁大哥去贼船上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我要给五爷治一下伤。我们要改坐这条贼船去松门山!”
宁东海点头答应出舱而去。钱悦儿将朱五扶坐起来,喂了一颗“益气归元丹”,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运起混元真气注入他的体力,催动药力发散。
一盏茶功夫,助他将真气运行一个周天。朱五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身体也不再发软。但仍将脑袋仰靠在她颈间,钱悦儿脸上一红,轻轻一推:“殿下,现在你已经无碍,可以不用装蒜了!”
被她点破,朱五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赖下去,只得挺身坐起,转过身来面对她:“悦儿,多谢你及时相救!”
钱悦儿蹙眉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这个份上了?从钱姑娘直接跳跃到直呼我闺名的地步?”
朱五漫不经心地一笑,可恶的八字须又向上耸起:“就从刚才的救命之恩开始!”
钱悦儿看着她,恨得牙根痒痒:“嗯!早知如此,应该就看着你经脉岔气才对,救你做甚?谁让你不老实偷听了?!”
朱五扮了个可怜的表情:“我没有故意要偷听,是声音自己钻进来的。”
钱悦儿想想,这倒也有可能,虽然这一阙“碧海潮声曲”只用了“混元真气”第三重的二成功力,但精通音律之人对于音乐感受力最为敏锐,听力会比寻常人来得更灵敏一些。于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上贼船去吧!”
朱五奇道:“你吹了一曲就把他们全部摞倒了?”
钱悦儿笑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走出舱外,孙麻子满脸敬畏地看着二人,宁东海正肃立在舱外,见二人出来,立即躬身施礼:“禀殿下,遵钱姑娘之命仔细检查过,船上死了32人,伤了126人,经脉岔气或者震断,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朱五惊喜地回看了钱悦儿一眼,正对上她挑高的二道弯眉,眼中的挑衅与得意不言而喻。
朱五见了她这可爱的表情忍不住扭头偷笑,旋即回过脸来正色道:“船家,我现在修书一封,盖上本王印信,麻烦你立刻送到都昌水军卫。告知指挥使,我等遭遇湖匪的情况,请他立即派兵前来增援剿匪。”
返回船舱写了一封书信,盖上周王金印,交予孙麻子,在宁东海的搀扶下登上跳板,上了贼船。正在这时又一艘漆成朱红色的楼船开来,船头站立一人,扬声高呼:“周王殿下莫慌,亲王护卫军在此!”
待船驶近,见到贼船上贼人俱已伏法,周王安危无恙,众亲兵俱是松了一口气,在甲板上齐齐跪倒:“臣等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周王一抬手,扫视了一遭:“将士们,鄱阳湖匪猖獗,烧杀劫掠、破坏通商水路,屡屡滋扰我大明百姓,今日又竟敢掳掠冲撞本王,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本王誓要踏平松门山,清剿贼寇,为民除害,汝等宜为国为民奋勇冲杀,杀他个片甲不留!”大手一挥,面容坚毅,说不出的威严与正气!
亲王近卫军振臂大呼:“为国为民、荡平贼寇!”士气高昂,杀声阵阵。
孙麻子见此,眼含热泪,跪下向朱橚叩了三个响头,口呼:“周王千岁、千千岁!谢王爷为百姓除害,草民一定将书信送到,万死不辞!”
朱橚一抬手:“免礼平身!事不宜迟,快快启程!”孙麻子领命,迅速驾船向都昌水军驻地划去。
钱悦儿在他身边,将脑袋一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威武!”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朱橚表面不动声色,心中乐开了花!这丫头第一次开口夸他,竟让他觉得比起若干年前,诸皇子在父皇面前比试才艺中一举夺魁的那次还要骄傲。呵呵,任何男人都需要女人的崇拜与激赏,能够得到心仪之人的一声赞美真比打了鸡血还来劲啊!此理古今皆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