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条不紊地说道：“方才听得姥姥在外面说话，不知是何事如此激动。”</p>

孙周氏刚想说严构的事，但见严构居然端坐着，而且位置比自己还高，嘴角动了动，生生把这一口气憋了下去：“没……没什么。”</p>

公主便笑道：“无事却在人家门口喧哗，而且是正月初一这样的好日子，姥姥年纪大些，大约是比本宫更懂得这意味着什么的。”</p>

孙周氏见公主笑盈盈的，想来也不会和自己一个老婆子计较，就笑着打马虎眼：“公主说的话，老奴有点不明白……”</p>

公主便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李嬷嬷，李嬷嬷便走出来对孙周氏微微行了一礼，道：“姥姥，按照我们京城的规矩，这正月初一凡是发生口角的，那就叫‘破口’，一年到头可能都不太顺溜的。要是想破解这个，需得用以毒攻毒的法子。”</p>

孙周氏听出一点不对劲来，有些害怕地笑着问：“不知这‘以毒攻毒’是个什么法子……”</p>

李嬷嬷笑道：“要么这屋的主人再到那户破口大骂的人门前骂回去，不过这样两败俱伤，不见得是个好法子。”</p>

孙周氏悻悻道：“就是就是。”</p>

“这第二个法子，便是这破口大骂之人自打自罚，或者姥姥年纪大，儿子有孝心，也可儿子代为受过，所谓是母债子偿，也是使得的。”李嬷嬷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孙周氏和孙金豆。</p>

孙金豆平常就好吃懒做，这会儿当然不愿意替母挨打，便瑟缩地把脑袋垂着，孙周氏瞪了他一阵见他也不搭理，便自己道：“这不过是寻常忌讳，民妇以后注意着就是了。”</p>

谁料李嬷嬷横眉冷对，宛如怒目金刚一般：“姥姥说得什么话！公主的平安岂是你能冒犯得起的！便是皇上也要爱惜我们公主！姥姥若是不肯动手，那便只能老奴代劳了！”</p>

孙周氏被她这一喝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忙哆嗦着道：“我自己打，我自己打……”</p>

众人便见着这孙周氏自己打了自己十来个嘴巴子，公主才慢悠悠说了句“罢了”。</p>

孙周氏颤巍巍地爬起来，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p>

“姥姥日后可记住了，说话做事也看看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里头又有些什么人，这样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本宫也实属不得已。”</p>

孙周氏只能陪笑道：“民妇记下了，民妇记下了。”</p>

那一日，孙家到底还是留在小成山庄用了饭再走的，而且还是至高的荣誉，能和公主一桌。</p>

可是那一日好菜如云，孙家的每样只吃了一口，因为每一个菜式都要公主吃过他们才能吃，而每个菜公主只吃三口就要被撤走，孙家的也不能自己夹菜，都是旁边丫鬟服侍，这些丫鬟也个个机灵，给孙周氏这牙齿掉了一半的专门夹排骨蚕豆之类的食物，弄得孙周氏有苦难言。</p>

然而在那之后，孙家的再也没敢上门来找小成山庄的麻烦。</p>

又是一年过年时，成家也举家到了京城过年，原因无他，香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都玉雪可爱，看着分外机灵。</p>

未及，香苗和东林也都成了家，原本萧条的成家枝繁叶茂起来，恰如探出树梢的一角，在春风里得意生长。</p>

两个孩子睡着，杨遇也在一旁陪着，香花笑着把手里的诗篇放下，她这段时间终于能重新练习毛笔字——</p>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p>

说得真是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