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冲着澹台千里说的。</p>

他本就比澹台千里长得高，这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更是足足高出了半个身子。</p>

他望着还是个小孩模样的妖王，就像是个耐心提携后辈的师友，关怀幼弟的兄长，不急不躁地等着对方动笔。尽管目光不那么友好。</p>

“是了，先生说了人人都要交。”陆九思闻言低声附和，将手支在桌上歪着撑住脑袋，越过他去看澹台千里的反应。</p>

澹台千里朝他一笑。</p>

陆九思不甘示弱地笑了回去。</p>

“好。”澹台千里看着他眉眼间飞扬的神色，取了笔墨，提腕运笔，不加思虑。</p>

没过多久，温教习手中就收到了一叠大小不同、厚薄不一的纸张。</p>

他默不作声，直到滴漏指示的时刻精准地过去了一刻钟，才抬起头，将收到的纸张拢了一拢，拆开最上一张。</p>

“留。”</p>

念完后，他将那张纸翻到背面，夹进了自己的书中，又拿起下一张。</p>

温教习没差人计数，但那些一心盼着能下山杀几个魔修的弟子们都在心中悄悄记着，断不会错。</p>

随着温教习拆开的纸条越来越多，有些弟子的神情变得愈发焦虑，有的则慢慢放下心来。</p>

陆九思没那个闲心计数，便转头去看后排同窗的神色，从他们的模样中估摸出个大概。</p>

“小师叔，现下想去想留的人差不多。”江云涯揣摩着他的心思，附耳道，“正好是四六开。”</p>

陆九思随口夸他记性好，他便接连漏听了好几个温教习报出的字儿，整个人犹如脚踩云雾之间，有些飘飘然了。</p>

“怎样了？”眼看温教习手中就剩下最后一张字条，教舍里气氛沉重，陆九思不由也紧张起来。</p>

他转头看向江云涯，等着他报个准确的数。</p>

江云涯羞愧地低下头道：“我没听清……”</p>

“想留下的，现下只多出一人。”澹台千里像是无时不刻都在留意着他们，接话道，“巧了，最后那张是本尊写的。”</p>

江云涯眉头一紧，约莫也认出了那确实是澹台千里写的纸条。</p>

他们两人的目力总不会出错，澹台千里写了什么也不难猜，那岂不是说最后还是会落得个五五开？</p>

陆九思沉思时，温教习已展开了纸条，目光扫过纸上墨字，面色便是一沉。</p>

他如实报出结果：“去。”</p>

温教习将所有的纸条压好，开口道：“想去与想留的人各占一半，既然如此，便由老朽做个决断——”</p>

陆九思闻言，心中微喜。</p>

从温教习先前的态度看，他定是不愿耽误弟子们读经的工夫，想让他们多在山上呆些时日的。要是让他来做决断，那必是留。</p>

不用同那些魔修白刀子红刀子出，可真是太好了。</p>

“等一等！等一等！”</p>

温教习开口前，教舍的门被猛地撞开。崔折剑拖着抱恙的病体风也似的冲进屋中，端的是弱柳扶风之姿，流星赶月之态。</p>

他还没缓过劲来，高喊了两声已是极为勉强。这会儿喘了好几口气，才能顺溜地说出句话。</p>

他对温教习一拱手，恭恭敬敬道：“弟子崔折剑，也愿下山，同魔修一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