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四哥与运青说的,我倒没顾着细问。如此看来,约是噶礼在运青一事上做的太过,教皇阿玛见疑了?”</p>
“圣心莫测呵。”胤禛摇了摇头,他自己也并不能将这事琢磨的通透,按说前后疑点颇多,更别说此事上透出的种种,分明看着康熙像是对太子见疑的,可真正措置起来,却是对噶礼信用至极。“这还罢了,另一桩事,料你当还不知。上月,皇阿玛为着豫省的一桩流民案,对刑部大加申饬,严责齐世武(时任刑部尚书)、卞永誉(时任刑部侍郎)两个辜恩溺职,连贝和诺(时任礼部尚书)、陈诜(时任工部尚书)、赵申乔(时任左都御史)都吃了挂落儿。”</p>
见胤祥面露不解,胤禛又道,“详细说来,也只是一伙子山东乡民叩阍,状告一个叫陈四的山西乡民聚众抢掳。因事涉山西、河南、湖北三省,刑部便只拟了个发往湖广总督、河南巡抚处严审具题的议。孰料俟后皇阿玛见了刑部议准,龙颜震怒,就着郭世隆、鹿祐两个将陈四等发还原籍的议,拣了个案子的细末之处严责刑部,言及若果系流移饥民者,自应徒步荷担,沿途乞食,至有良田之处即应栖止耕种,养赡妻子,为何又乘骡马,手执刀枪等器械绕行各省,况督抚等每年题报丰稔之疏见在,其等何曾遭遇饥馑。又有寄谕至督抚处,似此百什成群,越界远行者,该督抚并不奏闻,是何居心。”</p>
如此一桩小事,却引得康熙这般发作,饶是胤祥听了也不由乍舌,“皇阿玛圣明洞鉴至微。只是这么一来,刑部倒真有些冤枉。每岁过案繁冗,出些纰漏也在情理之中,各省多有乡民盗掠之事,只为着这个便叩阍的怕还不多,这事听来就算不是当中有人挑唆,闹事的也属刁民一类了。”说着,胤祥目光稍有一顿,“是不是张相(张玉书)方殁了,皇阿玛才借着这事发作的……”</p>
“只怕不是。皇阿玛的上谕中,是责齐世武等罔念恩遇、自图安逸,将刑部诸事尽行废弛,更有‘辜忘朕恩,至加刑戮之时尔等悔之无及’等语。”</p>
“这——”胤祥显然大觉意外,内里将此事暗自裁量了一发,思虑着才又道,“伪朱三太子之鉴在前,尝闻有巨室迎接至家,供其酒食,延之读书,各省无知乡民受其蛊惑甚多。现而今,在这如许人众飘流数载,每日所得口粮、喂马草料不在少数,供奉自何处而来?总不要又是揭出一桩逆案来?皇父如此,可是有责刑部不察之意?”</p>
此时,天空中渐露了暮霭出来,一抹彤云蘸着些绛灰色悬在天侧,打磨着晚照。一时之间,院内一片寂寂。已是有一段默然的胤禛起身,负手踱开了些,这才望向东北面,怅然一叹道:“如此解释倒也不错,若只说都察院有监督之责倒还罢了,又何以能一并牵扯上礼部、工部?恐这一回圣心所虑的,不在什么前明太子,反倒是咱们这位太子爷二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