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赋 六(2 / 2)

……

华烛已灭,光明散尽,夜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找不到方向,看不到终点,白凤抱着妹妹,哭泣……

……

傲参仔细询问过前往三苑查探的侍卫,来向父亲回报,却见父亲躺在摇椅上,似是睡着了,于是他拾起滑落的锦被,搭在父亲腿上。

海都王悠悠睁开眼,“参儿。”

“父亲,您还没睡?”

海都王笑笑,面容慈祥,“来,坐到我身边来。”

傲参搬了凳子,坐在父亲身边:“父亲,我已查问过了,三王谨守臣礼,恪尽臣恭,仪仗食宿皆无僭越之处。其实……”傲参言又止。

“说下去。”海都王道。

“是。其实以孩儿之见,第一,无论是谁,即便有心不臣,也还不至于明目张胆,暴露野心;第二,仅凭宫中宝鼎断裂,就怀疑边疆封王,帝国天柱,非但不能使人信服,也会令人心寒,失去人心。”

海都王微笑:“参儿,你说的有道理,但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

傲参不解,虚心道:“请父亲赐教。”

“今夜探查无果,实是意料之中,你说的不错,他们谁都不笨,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挑战天威?但我要知道的不是侍卫看到了什么,而是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傲参若有领悟,道,“父亲是指三王对此事的态度。”

海都王微笑颔首:“对。”

傲参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道:“玄都王、凤都王都十分不悦,尤其是凤都王,只有锦都王平和坦荡。可是……,父王仅此判断仍嫌武断,玄都王素来阴沉,凤都王蛮横骄纵,而锦都王性禀温谦,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性格使然,并不说明什么。”

海都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想得很周到,但一个人坐到封王的位置上,他的好恶喜怒是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有易怒好战者,有淡泊平易者,前者嗜杀伐,后者主安定,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父亲的意思是,同样一件事,玄都凤都会反,锦都却不会?”

海都王遥遥头,“那也未必。”

傲参,是真的糊涂了。

“参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但今晚,我要告诉你!”海都王年迈浑浊的眼神突然溢出犀利的神采,清澈无比。

傲参知有要事,亦郑重道:“父亲请讲。”

“我们海都自帝国开基创业,主祭祀,达神旨,几百年来,天灾皆有预言,因而被历代君王倚重。我们之所以能预知灾祸,除了海都傲氏天赋异禀,具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我们靠的是什么?”

“是‘枕青’。”傲参答道。

“对,是‘枕青’。它外表无奇,与普通青石无异,但每六十年,海都都要举行最盛大的祭祀,然后由现任海都王祷告上天,祈求神明赐予先知。我们枕青石而眠,梦中所见便是上天的启示。”

海都王回忆道:“我一生中参加过两次这样的庆典,第一次还是在我的爷爷,你的老爷爷在位的时候。我的父亲,你的爷爷在世的时候并没有机会主持这样的祭祀,而第二次,就轮到我自己了。参儿,你知道为什么每六十年才有一次吗?”

“不知道。”傲参心中一紧:与神明勾通是严肃而谨慎的事情,像这样的秘密,即便是海都的世子,未来的海都王,不在老海都王弥留之际通常是不会托付的,而父亲现在却要告诉他,必然事关重大。

海都王叹道:“窥测天机,有违天道,无论是人还是‘枕青’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预言到的灾难越大,消耗的能量也越大。”

“能量?”傲参不能理解。

“对,能量。没有人能理解,也没有人知道‘枕青’的能量来自何处,只是先祖告诉我们可以这样做,我们就一直这样做。”

“父亲,我知道了,您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详的征兆?”

海都王怅然,“何止是不详啊,灾难之大以至‘枕青’崩裂。”

“‘枕青’毁了?”傲参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父亲,您究竟梦到了什么?”

海都王沉默良久,仿佛连烛光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答案。

……

“‘养鹰飏去,凤鸣其下,百羽铩尽,花开连城’。”

傲参倒抽一口凉气——这梦的含义,太明显了!

“鹰虽为猛禽,凤却乃百鸟之王,而梦中,连南方的神鸟凤凰都要向雄鹰屈服,温顺的在他翼下梳理羽毛。”

傲参拧眉,“这句是说,玄都王有反心,而凤都王会配合响应。”

“可最后,鹰和凤凰都不见了,钰京被鲜花淹没,无边无际。”

“这句的意思是……”傲参犹豫,试探着问父亲,“难道说这句的意思是说最终得到天下的却是……锦都王?”

“或许……”海都王却又立即摇头,像是非常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喃喃自语,“锦都王?花少钧?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说,或者还可相安无事,一旦说出,那就必定是惊天动地,或许自此将帝国陷入腥风血雨。

“一个人坐到封王的位置上,他的好恶喜怒是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谁能保证,预言本身不是激发矛盾、实现预言的导线?

“父亲,这件事情,您会向陛下奏明吗?”

“……”

“父亲?”

海都王睡意朦胧,“你说什么?我的朝服?明天……明天再。”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个预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哦哈哈哈哈~~~

一句话:命运岂是凡人可以堪透?兴衰怎能凭它三两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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