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十一(1 / 2)

 ()物换星移,几度春秋,多年之后,素衣男子如孤松劲柏立于山上,山风刚凛,衣袂猎猎,他遥望桃林,仍还清晰的记得:那年锦都大旱,一个春天没有下雨,但城西的桃花却开得如末世般红艳……

颜鹊带璟安、倾之出西城门,行至桃花林……(c)眼前红云翻腾,流风尽染,南北不见尽头,更不知深有几许,花香妩媚,意态徜徉。这是条近路,但因树植颇密,花枝交叠,不能快行,颜鹊索性放慢速度,思绪有些随风乱舞,不着边际。

自从他带璟安、倾之甩掉了一出王宫便尾随其后的几只苍蝇,颜鹊才意识到,花少钧当真是以性命相托,而他怎么就如此大意的应下了这份苦差事?

月前,颜鹊收到花少钧来信,请他去锦都一叙。

一来凤都殿下任性游侠,人在彤梧也是闲散之至,无甚要事可做;二来他与花少钧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凤都殿下对锦都王印象颇好;三来隐约觉得还是因了商雪谣,虽擦肩而过,他却对她痴心不改,哪怕他痴心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幅画像。有此三条,凤都殿下心思清澄,也不做多想,便赶来锦都赴约。

之后便是花少钧晓以大义,诱以厚礼,颜鹊明知是花少钧的“圈套”,却没拒绝。是因爱屋及乌,不忍商雪谣的儿子死于非命,还是抵挡不住百花杀的,颜鹊自己也说不分明。

倾之在马上坐的无趣,便伸手去接落花,一片花瓣划着他的指尖飞过,他探身去抓,身形不稳,摇晃了一下,颜鹊忙将倾之稳稳的搂在身前。倾之回头将攥紧的拳头伸到颜鹊面前,轻轻张开。绯红花瓣卧于他白嫩的掌心,薄薄一片花瓣竟似胜过桃花万点、满目赤霞。

颜鹊心中奇道:难道因为是商雪谣的儿子,还真是越看越讨人喜欢,尤其那双眼睛,笑时如月牙儿,不笑时眼尾略弯,形若桃花。睫如,明眸覆水,单因年纪尚小,眼中黑白分明,要长大了,那可真是一双不折不扣的——桃花媚眼,回眸风流!

颜鹊想着,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师傅,你笑什么?”师傅是笑他吗?倾之甚是无辜。

“没有,没有,想着可乐的事情就笑出来了。”颜鹊打个哈哈。

倾之好奇,“师傅有什么有趣的事也说给我们听。”

“这个……”颜鹊正思讲个笑话糊弄过去,却兀的感觉寒气逼人,微一侧头,原来是花璟安正盯着他,目光凛凛。

颜鹊轻咳,心下道声抱歉,毕竟人家父子分别,他在此说笑委实不合时宜,便对倾之道:“其实也没什么趣,小公子等属下想个更好的。”

璟安见颜鹊如此说,便回过头去,仍是眉头紧缩,心事重重。

半月之前,一家人于此处赏花,爹爹抱着窈莹,让她用鼻尖去碰,惹得窈莹喷嚏不止。娘见了便嗔爹爹胡来,窈莹却是死死抓住爹爹,不肯让娘抱。爹爹将窈莹的额头、眉毛、脸蛋亲了个遍,直说女儿最跟父亲贴心。娘那时的脸色,怎么看怎么像醋意十足,还把两个儿子揽在怀里*威。一家人大笑了起来,窈莹虽不懂爹娘和哥哥们为何发笑,却也傻乎乎的跟着笑,并且笑得最为开心。

那种合家安康,笑语晏晏的日子会是一去不返了吗?爹爹昨夜轻描淡写,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让他们兄弟暂时出去避避。可璟安不信,要多大的事情,才能让父亲作出送走儿子的决定!

骏马忽的昂首长嘶,璟安一惊,赶紧勒紧缰绳坐稳,再看颜鹊的坐骑也是“咴儿,咴儿”的停步不前。动物常能嗅出人觉察不到的危险。颜鹊立马,手已握住背上长剑,璟安也警惕了起来,手心攥出一层薄汗。倾之似也有察觉,神情不安。

背后,一片落花触到冰凉如水的剑锋,轻盈的飞做两瓣。

瞬间,颜鹊脚点马背,凌空跃起,抖开背上流霞锦包裹的百花杀,来不及拔剑出鞘,“锵”一声弹开背后来袭的冷剑,将对方逼退十步。

来者褐色衣着,与树干一色,显然是为了便于隐藏。

“哥……”倾之害怕。

璟安见弟弟被眼前的变故吓到,却很镇定,他觉得目前尚不知刺客有无同伙,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原地不动,呆在颜鹊身边。他翻身下马,上了倾之的坐骑,把弟弟紧紧搂在怀里,安慰他道:“别怕,有哥哥在呢。”

倾之点点头,抓紧了璟安的胳膊。

颜鹊与褐衣人战在一处,他剑法远高于刺客,但可恨后者并不硬拼,其锋刃只是缠着百花杀,用意很明显,就是要缠住颜鹊。颜鹊心中焦急,刺客这般打法必是还有同伙,不先解决了他,怕到时候不能保护孩子们周全。正思间,粉色桃花中连发十二支毒箭,箭镞蓝色。

“下马!”颜鹊大喝。

璟安回头却见一支箭已到眼前,他几乎是抱着倾之摔下马来。

第二名刺客是个粉衣女子,隐在树上,她手持小弩,可连发十二箭。

颜鹊一时不及□,只挡下十一箭,漏掉的一支直奔璟安、倾之而去。幸而璟安机敏,两人堪堪躲过一劫,有惊无险。一马中箭,狂奔而去,另一匹马也受了惊吓,跟着同伴跑开。璟安只好护着弟弟找了颗粗壮结实的桃树,暂作屏障。

颜鹊心下大怒,弃章法,忘招数,任性驱剑,用尽全力当头一劈,这一招快极狠绝,刺客只能下意识举剑相抗。单凭那剑与百花杀缠斗多时,仍还完好来看,也算剑中珍品,只可惜遇上了百花杀,终落得“死无全尸”;而那刺客能将颜鹊拖上这么久,也绝非泛泛之辈,只可惜遇上了颜鹊,也只能剑毁人亡,轰然倒地。

百花杀嗜血之后,疯魔了一般,勇锐无敌,女刺客还来不及换弩发箭,便被颜鹊一剑横扫,削去了脑袋。可她头颈分家的瞬间,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微笑——我死了,你却输了!

颜鹊心惊,回头却见一人身着黑衣,立于树上,面色惨白如司命。他持强弩对准倾之,箭已出,弩已空,三尺雕翎长箭直奔倾之而去,而两个孩子尚未察觉!

三十步!身长、臂长,加剑长,他必须赶在箭至之前将其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