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瞥上墙角时，人影已经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残音。

“好像是遥猎。”

“那家伙总是喜欢阴阳怪气地说话，不用理他。”兵无华亲昵地拍了拍悠柠的香肩，转身往外走去。

另一边，遥猎气冲冲地直奔入议事堂。早晨议事已经是这个组织的习惯了，每天都会有一场，整理前方送回来有关魔人的一切消息。这些消息大都会在半夜送来，因此早上整理最为合适。

看着气鼓鼓的脸，伐越笑问：“遥大少，一大早是谁惹你了？”

“还不是那小白脸！”

伐越愣了愣，脸色随即一黯，轻叹道：“炽老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种事情我们可不便插手，何况怎么说，也是炽老弟以一把火烧死了悠鹰，柠姑娘能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难能可贵，不能再苛求什么。”

一句话就让遥猎泄了气，甩身在椅子上，摘下酒壶一口就灌了半壶，抹了抹嘴再也不说话。

藤忍走了进来，脸上喜气洋洋，如沐春风，谁都知道一定有好消息传来，精神都为之一振。

“各位，玄武国的援军己经到了，使者在沙叶河畔；朱雀国的朋友也进入了国境，正往东面赶来。不用多久，我们这条防魔战线又会多出两路生力军，一南一北，我们居中。人界将在这片大地上建筑出最强大、最坚固的防线，这是我们的战场！”

堂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又是一个热血沸腾的时刻，漏*点就像血液不断注入本已亢奋的神经，强大的敌人在不断注入的新鲜血液前，似乎弱小了、虚化了。

这一刻是众人期盼的，他们从仙人嘴里了解到这场战争的复杂性，没有人再指望凭一己之力可以击退敌人，然而，想到整个人界的力量正逐渐投入这场大战，都充满了期待。

魅幽羽和夜魈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摇了摇头，人类还是没有明白现实的残酷，或许有希望是一件好事，然而一旦真正遇上魔人大举进攻，遇上现实的战场，绝对笑都笑不出来了。

另一侧，兵无华神色凝重地看着欢呼的人群。在乱世中，朝廷的力量虽然被弱化，但皇帝依然是信仰和权力的中心，难民固然僧恨魔人，但后方处于和平地区的百姓却看不见魔人，看不见血腥。没有朝廷的支持，这支由平民势力组成的防御网，存在了巨大的漏洞和破绽。

悠柠留意到兵无华的神色，随即想到了他的分析。战争虽然必须建基于平民，却不能依赖平民，没有军队支持，优势始终在魔人手上。

她心里清楚，以兵无华的身份不可能在这里泼众人冷水，这个恶人只能山自己来做。

想着，她站了起来，用最平和的声音问道：“各方都来支持，不知道军队什么时候能到？”

人们愣了愣，大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百万大军一击即溃，在他们眼中，军队己经成为失败的代表词，这是武士的战场，强者的战场。

悠柠表情严正地道：“我不想泼你们冷水，但既然看到了问题，我就不能不直言。十万、二十万，也许这里有很多武士、很多难民，也许我们筑成了一片坚固的防区，也许是有援军到来，但又能代表什么呢？”

“各位知道敌人的数目吗？也许我们可以拼死一战，但我们死了之后呢？如果敌人源源不绝地开来呢？在我们身后，在东方还有可以阻挡的防线和力量吗？到时候，我们修建的坚固防线，就成了魔人的坚固防线，那时候我们在地下，能高兴吗？”

兵无华霍然而立，眼中满是惊讶，满是兴奋。这是他的心声，没想到悠柠明白得如此之深，还替他说了出来，心中五味杂陈。

“柠姑娘说的有道理。我一直强调，这是整个人界的战争，不是一城一地、一国一人的战斗，每份势力都把力量投入这场战争，战争才有希望。”

魅幽羽平淡而幽冷的口吻如同阴风拂来，吹得人们一阵战栗。

然而，一时间要把人们固有的念头完全改变并不容易，而做为领袖的藤忍也有着负面的作用。他个人对军队不抱任何期望，因此，丝毫不考虑向军方求助——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污辱。

不同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去了，武士们都相信他们完全可以阻挡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兵无华叹了口气，走到悠柠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无奈地朝她笑了笑，“只可惜仙人不在。”

伏焰前往朱雀国会见那里的道士，复兴城少了一个可以影响大众的力量，或许这也注定了这支新军要吃点苦头。

当人类还停留在全力抵挡魔人的层面时，赤炽对这场战争的理解早己提升到更高的层次。治好了病人，使他在那个不知名的种族中拥有崇高的地位，也因此了解到更多有关这个种族的事情。

黑色大军没有再前进，而是选择退回月形山谷，赤炽也再次回到几乎丧命的平台。此时，元神上的黑色力量已经完全清除，经历了这件致命的小事，他了解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真正的威胁不止是魔人，还有不知来源的邪恶力量。

为了了解到更多有关新世界的资料，他见到了地位远比女领更高的领袖，一个苍老的战士。他与部下一样穿着黑衣黑甲，拿着黑色战斧，脸上早已被岁月留满了印记，深陷的眼窝也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阿依古！”老领含笑，欠身行了一礼。

赤炽知道这是打招呼的话，躬身还了一礼。

漩涡之前的高台成为部族的指挥所，布满了整整齐齐的黑色帐蓬，像乌云一样盖住山头。站在其中，赤炽明显感觉到那夺人心魄的强大气势。

细心观察，这个种族无论是生活还是行军都极有规则，法度严谨，一丝不苟，但对他而言，则多少有些枯燥乏味。

语言是交流的第一步，赤炽知道必须尽快与这支庞大的族群建立言语上的沟通，因此他用手势向不同的人学习语言。人们也明白他的用意，女领安排很多人协助，几天过后，赤炽己经懂得一些最简单的音。

他担心的黑暗力量再也没有出现，倒是窥探了这支大军的全貌后，感慨更深，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数，大约在一百二十万左右，清一色的士兵，没有其它职业。

最神奇的莫过于食物，如此庞大的军队所依靠的，竟是一批他至今仍然无法找到合适形容词的人物——一群神秘的人，拥有神奇的术法，可以凭空制造成出足以填饱士兵肚子的食物。

他尝试着吃这些凭空生成的食物，味道甘甜可口，并不难吃，只要小小的一块，入腹后立即膨胀，接下来的一天都有饱的感觉。对于一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人类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

日出日落七次后，赤炽第一次和老领单独会谈，尽管所学的用词还很有限，但事情紧急也顾不了这么多。而他也终于知道了这个族的名称—阿玛特族，意思是圣光之族。

黑色衣甲，圣洁的圣光，两者之间就像是天与地，很难将他们联想在一起。赤炽艰难地弄明白阿玛特这几个字的意思后，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很惊讶？”

赤炽无法用阿玛特语表达内心的惊愕，只能点点头。

老领从衣服中掏出一把匕形的黑石，黝黑的表面泛着幽光，从质地和纹路上看更像是木头，却有种破开一切阻碍的锋锐感。

“这是？”

“阿玛特石，意思是圣光之石，它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材质，我们这一族只有这么一块像匕一样的圣光石。你见过阿玛特族的战斧，每一件都锋利无比，此外还充盈着神秘的力量，所有的力量便是由此而来。”

赤炽连听带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心中越好奇。

一族的强大竟然来自于一块小石头，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然而，老领肃然的神色却让他不能不信。

老领以最崇敬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圣光石，赤炽却从他眼中找到了一丝忧郁。难道，这一族的麻烦在于圣光石？

“圣光石的力量正在改变，黑色像是幽魂一样缠绕着族人。我们很担心。担心因为世界的改变，使圣光石也生了改变。”

“你是说……他们身上的纹路也是来自圣光石？”

“应该是吧！我也不能肯定，除了圣光石的力量，谁有什么力量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赤炽对这样的推论深表怀疑，那黑暗一夜、那白色光华，还有元神上附着的黑色力量丝，都证明这种侵蚀人体的力量可以透过人力产生。

为了那一夜遇袭的事情，他追问了老领，而答案却是——那一夜什么也没有生，更没有白色光华穿越月形山谷的上空，否则以阿玛特族人的敏锐感觉，不可能没有现。

这样的答案大出赤炽的意料，如果那是一种阿玛特人看不到的力量。那么施术者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对阿玛特人动攻击而不被现。

“你在想什么？”

“我的身上也出现过黑色图纹，但我不是阿玛特人。”

“你？”老领愣住了。

“不在身上，在内府。”赤炽用手势加上语言，尽可能说明内府与元神的存在。

老领听完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难怪你能治好依柯达的病，原来你也受过伤害。”

“我是在这里受到攻击。”赤炽刻意指了指地下。

“这里！”老领为之愕然，接着霍然起身，脸色有些沉，这句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那邪恶的力量己经延伸到这里了。

赤炽指着山谷对面的高崖道：“那个人我没见到，不过他站在对面山崖上，向我出手，还有五个五官扭曲的人向我动偷袭，幸好我命大。”

老领脸色更白，眼中散着凌厉的杀气，嘴里轻声昵喃着什么，像是在说某个人的名字。

“好吧，你跟我来。”

老领突然转身便走，赤炽有些纳闷，紧随着他离开，现高大的老领径自走上了斜坡，一口气往山下奔去。

赤炽第一次走入月形山谷，阿玛特族庞大的阵势再次震撼了他。正如之前所料一样，这里的阿玛特族至少在百万以上，山谷己经不足以容纳他们，就像水漫出来一样，沿着斜坡溢了上去。

绝大部分的阿玛特人都没见过赤炽，更没见过红色头的人。赤炽感觉自己就像一件展示品，经过任何地方都会引来围观，而且在高大的阿玛特人包围下，他几乎连天空都快看不到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

老领不断喝斥族人让开道路，脚步一刻没停，径自穿过山谷中央后，又爬上了巨大的斜坡。

怀着满腹的好奇，赤炽踏上漩涡之门对面的高地，回望连接时空的巨门，感觉犹为震撼，世界的力量是任何一族永远都无法比拟的。

“这边。”老领朝他招了招手，转身进入了一片树林。

赤炽这才现这里还有阿玛特族的营地，但与之前所见不同，这片营地建在树林内的空地上，树林整整一圈都有阿玛特武士守护，只留下一条可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