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对儒的解读和批判(1 / 2)

 孔胤植带着从皇帝那里获得的勇气,走了。

杨改革看着孔胤植消失的地方楞楞的发呆。

徐光启的目光也是迷离的,视线的焦点也似乎不在这里。

房间里的人,似乎都有心事。

……

许久。

杨改革终于是动了一动,似乎是回过神来了,再看看徐光启,又想了许久,似乎在想怎么把心里的东西表达出来,或者说,如何让徐光启能理解,能让自己的话更加的有条理。

“……咳咳……”杨改革咳嗽了一下,见徐光启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不得不提醒一下。

徐光启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告罪:“陛下恕罪,臣失礼了。”

“不要紧,朕今rì说的东西,确实有些多了,确实费神得很……对了,朕想知道,徐师傅对刚才朕和孔胤植谈的那个民生,民权如何看?”杨改革问道。

徐光启稍稍的想了想,就道:“回禀陛下,所谓民生,自然是指百姓的衣食住行,得民心者得天下,安顿好了天下百姓的民生,自然是国泰民安,……至于民权么,臣以为……”徐光启说到这个问题,迟疑起来,显然,这个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说得清的。

“……民生说得不错,至于民权,徐师傅不妨将这个词和全天下人都读书的事联系起来……”杨改革见徐光启有些迟疑,打断了说道。

徐光启的眼睛倒是一亮,道:“……陛下的意思是,这民权会伴随着读书人越来越多……,而……,最终……,这……”说着说着就没有下文了。

“是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不说全天下都是读书人。只要到了一定的程度,比如四成,五成,那就是了不起的事了。到了那个时候,这民权说起来就有意思了,肯定会和今天有很大区别……”杨改革笑着说道。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臣还是不明白陛的用意……”徐光启点头道,但也有更大的疑惑,更大的不明白。搞民权看上去不错,听上去很好,可这些东西往往如镜huā水月一般,虚无得很,尽是些面子功夫。徐光启知道,皇帝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虚名就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显然,皇帝的目的不仅仅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读书。然后弄个什么天国盛世之类的玩意。

“呵呵,问得好……说实话,朕让孔胤植去体会民生。民权这两个词,实际不是全部,还有一个,徐师傅可知道这最后一个是什么么?”杨改革笑着问道。

“回禀陛下,臣不知……”徐光启回答道。

杨改革却没有直接说,而是对王承恩道:“……大伴,朕和徐师傅有重要的事要谈,你去清一下场,门里,窗外都不要站人。这件事非同小可,被人听去只言片语也会出大问题的……”杨改革先清场了,这种话,也只能对徐光启说一说,其他人听去了,绝对是麻烦。

“奴婢领旨!”王承恩答应道。

王承恩清场完毕。回来禀报一声,又出去了,他知道,皇帝叫他清场的意思,也包括他本身。

杨改革见王承恩出去后,笑而不语,拿起笔在纸上写起字来,写好之后,拿起来让徐光启看。

徐光启刚要念出来。杨改革就道:“这个词,徐师傅知道就好了,暂且不要说出来,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杨改革笑着说道。

徐光启怔怔的看着皇帝,看着皇帝手里的纸。可以说十分的震惊!皇帝这手上的东西,有些难以让人相信了。

杨改革点燃一支蜡烛,然后将纸放在蜡烛上面,将这张纸烧成了灰。

徐光启看着皇帝烧成灰的纸,一脸的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实在是难以理解皇帝为什么会写出这种词来。

“徐师傅可是好奇朕为什么写这个词?”杨改革笑着说道。

徐光启真的是艰难的咽了咽,这才艰难的回答道:“……回禀陛下,臣实在是不知。”徐光启实在是难以想象皇帝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字,而且还是准备给孔胤植的,这个词若是说出去,如今的这世道简直就是天翻地覆,臣子拿这个来说,还可以说是邀清名之类的,但皇帝自己把这个词拿出来,意义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如今这位准备变革的皇帝……

“呵呵,先不说这个词,先说说何为民?”杨改革问道。

“……何为民?”徐光启有点招架不住皇帝那跳跃xìng的思维了,刚刚还震惊个半死,现在有说到另外一件事去了。

“说简单一点,民就是老百姓,就是朕治下的老百姓。”杨改革自己先给出了〖答〗案。

“……陛下所言甚是……”徐光启脑子一片混乱,答道。

“那说简单一点,那民生自然就是朕治下老百姓的生存,生活了?”杨改革又道。

“……回禀陛下,是的……”徐光启没有多思索,觉得皇帝虽然没有引经据典,说得也简单,但也是这个道理。

“……那民权自然也就是朕治下老百姓的权利了……”杨改革又道。

“……回禀陛下,是的……”徐光启脑子已经混乱了,赶不上皇帝的思维跳跃,只能顺着皇帝的思路走。

“……那就要考虑,朕要给朕治下的老百姓什么样的权利,多少权利,是不是?”杨改革又说道。

“……回禀陛下,这……”徐光启的脑子回不过神来,自古以来,重视民生是绝对的,什么民可载舟,也可覆舟的道理绝对有几箩筐,可要说老百姓有多少权利,这个就有些不好说了,若是在汉朝,那官名都是能带一个牧字,可见对老百姓的态度,这大明朝虽然不是汉朝,可实质并没有改变,现在还有牧守一方的说法,如今皇帝说要给老百姓权利。徐光启一时间思维有些短路了,自古以来就只有皇帝不断集权的,那里有皇帝放权的?

“……徐师傅不妨想想天下人都读书的事,自然就明白这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杨改革看着一脸无法理解的徐光启。提醒道。

得皇帝提醒,徐光启似乎反应过来,道:“……是了,陛下提倡全民读书,那自然的,既然天下都是读书人,这……自然是得有个说法了……”徐光启的眼睛倒是一亮。立刻醒悟过来。不过,也更加疑惑,这个说法虽然只有一个词,可里面包含的内容和含义,绝对不是一下子就能说得清的,估计和皇帝说的那个大变革有关系。

“不错,全民都是读书人,那自然的。读书人该有的权利大家也都会有,以前这个问题无法讨论,也无法假设。不过,如今朕既然支持全民读书,这个问题,自然得浮出水面……”杨改革说道。

“……陛下说得是,不过,如此一来,这天下之民的权利,或者说,读书人的权利会有极大的改变,包括赋税。人际关系,伦理〖道〗德,等等只怕都会有极大的改变,……不说别的,就说这赋税的事,若是人人都是读书人了。那谁来服役?谁来缴税?”陛下,若是臣说得不错,陛下的意思是如今人人都读书,rì后人人都得缴税,从此彻底改变读书人免役,不纳,少纳税的特权?”徐光启将这个问题彻底的说了出来,关于读书的事,私底下大家也没少议论,议论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是读书人,谁来服役,谁来缴税是个大问题,总不能大家都不服役,都不缴税吧,……不少人得出的结论就是皇帝现在投海量的钱搞教育,实质就是以后找大家收钱,理直气壮的找所有人收钱,这个买卖,虽然看似是现在的皇帝亏大了,有些傻,可若是真的到了大家都是“读书人”的时候,可就绝不是皇帝傻了,到了那时候,大家就只有都傻眼了,这倒是符合皇帝一贯长远布局的特点。当然,另外一个问题更加严重,否定人人都读书就是否定圣人,就是动摇儒家,更是彻底的否定他们,包括皇帝统治的合法xìng,这个问题,比服役和缴税更加尖锐和头痛。这个问题,只要读过书,智商正常的都不难想象到,可问题就是能想到后果由如何,能否定?这个问题,已经直接将士林分裂成几块,比如拿了钱,一心搞教育的,一心要把圣人的事业推向极致的教育派;还有的自然就是自身特权受到极大削弱,很多不愿意分享权力的守旧派;还有左右摇摆不定的,到底是支持圣人,还是支持自己的中间派。徐光启说出来这话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这些话憋在心里也难受得很。

“……这个不难推测,只要有心,都可以得出这个结论,这也是朕对张显庸说民生,民权的缘由……”杨改革说道,说完,端起茶杯,喝起茶来,口有些渴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徐光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以更加疑惑的语气问道:“……敢问陛下,那民……,就是陛下所示的那个词,又何解呢?”理解了皇帝说民生,民权几个词的含义,徐光启开始问最后那个词,民 主,这个词,若这个词是臣子说出来,那是说的过去的,可以看成是邀清名,铮臣之类的,可以看成是向皇帝叫板,因为什么是“民”这个玩意大家都知道,说不准还可以得大家一声叫好,可皇帝自己把这个词说出来,似乎还准备推行,这意义就大不同了……,都民 主了那还要皇帝干嘛?

“……其实,这个问题,还是回到了谁是民的问题上,……在朕眼里,一直说,一直标榜,一直认为自己是民的人实际就是士人、读书人,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普通老百姓,其代表就是那些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他们不管做什么事,嘴上都先把自己标榜得很正义,实际和真正的民没多少关系,这么说,不知道徐师傅能认同否?”杨改革刚刚还很阳光的脸,变得有些抑郁了,或者说,有些yīn暗了。

“臣惶恐……”徐光启被这种直指人心的话惊得够呛,皇帝实在太直白了,即便是他,这心也是狂跳。他也是读书人,也是大官,大家玩的那点猫腻自然瞒不过他,天下间多是以民为借口。实质为自己捞好处的,真正能为民的又有几人?这个把戏大家一直都是这么玩的。

话题陷入了沉默。

杨改革的脸sè也是变了几次,最终又平和了下来。

“……实际,这个词,和前面两个比起来,虚得很,前面两个。都是实打实的,看了字就能理解意思的,可这个却不是……”杨改革想了想,努力的组织着语言,用自己能解释的清的语言说道。

“……回禀陛下,臣迷惘……”徐光启心头也是一紧,这个问题,即便是他。也不好这么直白的和皇帝交谈。

“……这个词,理解起来,该是老百姓自己做主。可实际可能吗?朕治下的百姓有万万,疆域万里,rì后还要扩大,能想象远在倭国的战争需要一个远在云贵深山中的老樵夫去指挥和做主吗?”杨改革带着一些鄙夷的语气说道,这倒不是杨改革鄙夷那个老樵夫,而是鄙夷〖民〗主的虚伪xìng。

“……回禀陛下,不能……”徐光启尽量简短的回答道,这些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他也只能尽量的少说话。

“……是啊!不可能。就这个时代来说,物质基础根本支撑不起,即便是物质基础能支撑,人人都要做主,这显然也不太现实……”杨改革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徐光启只能是装做没听到,虽然他很想询问一下皇帝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说,这个词,实际的含义应该是怎么为民做主……,是谁为民做主的问题……”杨改革带着鄙夷和不屑说道。

“……”徐光启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今rì皇帝的话实在太多了,内容实在是太过于繁杂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帝的话。

话题太沉重了,又陷入了僵硬。

沉默。

杨改革沉默着,民 主这词虽然看上去很漂亮,可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虚得很。谁为民做主,怎么为民做主这个问题,杨改革是有〖答〗案的。

“……朕之所以准备将来把这个词给孔胤植,也是有原因的,关于谁为民做主,怎么为民做主,却是关于这场变革的一个大问题……”杨改革依旧是带着鄙夷和不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