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大军到这里已有十天，其间下过三次大雨，每次大雨敌人都会来袭，每次我们都会折损不少军士，而第二天又会有几名军士惨死在众人面前。你的那些好朋友，在敌人雨夜来袭时都出战迎敌，也受了些轻伤。哼，若是和敌人正面相对，他们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可现在是敌能伤我，我却伤不了敌，时间一长，军心必乱啊！”

周昊然面露苦色，思忖：“白成他们雨夜来袭，既可以扰乱军心，又可以杀伤敌人，是一招极高明的手段。这一招的用意，元帅他们不可能没觉察出来。而敌人在闪电时便没了踪影，极有可能是趁闪电之际趴在了地上，这一点元帅自然早已想到。可即使知道了敌人的诡计，却无力破除。黑夜来袭，敌我分辨本就不易，大雨一浇，连火把都不能用。就算驻守营中的这些江湖豪侠全都出来帮助迎敌，也会因为雨声而听不出敌人所在的具体方位，结果还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唉，张博渊就够让人头疼，白成要比他更难对付。”

穆桂英见他如此神情，已测知他心意，道：“他们的战法虽然诡异，却也不是无法可解。只要在地上多设陷阱、多埋钢钉，敌人若再来袭，就会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只是，又要挖设陷阱，又要掩敌耳目，确是极难。至于钢钉……要想在短时间内备齐这么多钢钉，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叹了口气，道：“军校刚来，有些情况你还不知道。这几日，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豪侠齐聚军营，说是奉了盟主之令，来到两军阵前帮助我们攻打太行山的。到军营的侠客们只怕没有一千人，也有八百了，而且每天仍有人来投。听方少侠说，这些都是各大门派的好手，大军若能得他们相助，真可谓如虎添翼。”

周昊然奇道：“元帅，他们说是奉了谁的令？”

穆桂英道：“是武林盟主。军校，我记得你说过当年武林盟主钟离元死后，盟主令牌就遗失了，怎么会有人说这是盟主的令？”顿了一顿，她道：“这几日敌人雨夜袭营，这些投营的侠客们也参与了交战，损伤不小。”

周昊然闻听此言，心下一凛，颤声问道：“元帅，这，这难不成又是白成他们的诡计么？”

穆桂英皱眉道：“这个，大家也想到了，确实也很担心。但听来到军营的这些江湖豪士说，他们确是收到了一封要他们来军前助阵的信，信上还印有盟主令牌的印记，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

周昊然越听越奇，道：“他们怎能单凭这令牌印记就贸然前来呢？”

穆桂英道：“是啊，我们的顾虑也是这一点。但听这些豪士说，以前盟主曾用此方法向各大门派传递讯息，所以大家都认得这确实是盟主令牌的印记。虽然也有人担心这可能是白成他们设下的圈套，但大家都想到这里把事情弄清楚，所以一收到讯息，就急忙赶来了。”

周昊然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道：“元帅，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令人琢磨不透。我看，今夜我就上山打探打探。如果这真是白成他们的阴谋，我肯定能瞧出一些端倪。”

穆桂英连连摇头，道：“军校，你刚到军营，一路上又遇到了这么多变故，还是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做打算。”周昊然笑道：“元帅，您不是常说‘兵贵神速’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太行山上的地形我很熟悉，就算我从白成兄弟的口中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也能从旁人嘴里探出一些口风。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穆桂英见他心意已决，只好说道：“好。军校，上山之后，一切小心。不论此行能不能探得讯息，都要及早回营。”周昊然躬身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请元帅答允。”穆桂英问道：“什么？”

周昊然道：“还请元帅不要将我此次探山的消息告诉给我的这些结义兄弟，我怕他们担心。”穆桂英点头道：“好吧。不过军校，你江湖上的这些好朋友和营中的全体将士都盼着你平安归来。还是那句话，你要万事小心。”

周昊然出了帅帐，怕筱芊知道自己今夜探山的消息，没敢和她照面，直接进了一顶普通军士休息的帐篷。他身穿军衣，出入营帐，自是谁也不会注意。

周昊然除去自己身上的军装，想到此去太行打探，肯定是九死一生，万一自己不幸被杀，身上的这件宝铠和腰中的宝刀定会落入敌人手中，为大军平叛增添不少麻烦。他轻叹一声，脱下身上穿着的宝铠，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将一柄锋利异常的匕首放入短靴。

他取出怀中的金镖，连同宝刀和宝铠一起交与一直在身边为自己拿东拿西的军士，嘱咐他一定要将这些东西亲手交给方洪民。

一切收拾妥当，周昊然大步出了营帐，见日已西沉，天色正在慢慢暗下来，便踱至伙房，吃了点干粮。待天已黑透，这才动身。

他早在龙王庙一役后便随宋飞龙上了太行山，养伤之际，他暗中探访太行山上的各条路径，以备不时之需。他本就十分聪明，加之探路时用心记忆，只一天工夫便将山中路径牢记心中。此次深夜探山，他也是轻车熟路，不费半点周折。

他俯下身子，施展“万里飞鸿”的轻功，仅片刻工夫便到了太行山上最大的演武场。只消穿过这宽大的广场，翻进白虎堂的正大门，就到了白虎堂的正厅。

周昊然收住脚步，凝神细听，不见任何声响。他轻吁了一口气，心想官军兵临城下，山中的群贼自是惶惶不可终日，山道上的巡查十分严密，只道官军会趁夜偷袭，反而对正堂的守备有所减弱。

他微微一笑，右足轻轻点地，身子纵上正堂的高墙，伸手一拍，便将一个正在走神儿的喽兵拍晕。他心里暗自发笑，心道：“等你醒了，小周我早就下山回营喽！”

周昊然双足刚一落地，院中突然亮起无数灯笼火把，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正在他目不见物的一霎那间，周昊然忽感自己肩井**上一麻，一人大笑道：“周三哥，这回你穴翅也难逃了！”

附注：

1.“球形物事”和“四尖暗器”都是日本忍者常备的一种逃生和暗杀武器，中国人通常的解释是“烟雾弹”和“忍者镖”。日本忍者经常化妆去执行探查地方情报的任务，所以使用的武器一般都是农具或是普通兵器改造的，不易被人察觉。以上这两样武器忍者在暗查时绝对不会携带，以免暴露身份。这两样武器大约诞生在日本的战国时期（1521—1573），所以小说中的时代忍者是不可能使用这两种武器的。

2.太行山群贼雨夜袭营的方法并非作者杜撰，宋金战争时宋代将领就曾使用过这个办法。由于雨夜交战，双方均目不见物，所以袭营的部队通过哨声联络，能够做到共同进退，而且伤亡不大。据《宋史》记载，侵宋的金兵雨夜时最怕听见哨声，每次宋军袭营都会损失惨重，从而导致军心不稳，被迫退兵。

3.人在长期的黑暗环境下行走或是生活，对突然的强光有明显的不适应。强烈的光刺激会对这些人的视网膜造成严重的损伤甚至失明。所以，中国古代常用这种方法捉拿趁夜施盗的小偷。<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