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拖泥带水,罗里罗嗦,耽误,拖延的意思。”张逸夫非常严肃地说道,“我们要尽快做成这件事,这件事的效率很大程度上取决与我们这次考察的结果。”
“明白,明白!”小田切立刻庄重起来,“我们已经通知本部,再次去联系东京电力方面的人员,一定会尽力!”
“好的。”张逸夫指了指自己道,“我的身份是甲方政府方面人员,你的身份是乙方设备生产厂商,我需要尽快了解到技术细节,你也希望尽快完成成套发电设备的销售,在这方面我们是有共识的,因此我希望后续行程尽量紧凑一些,先进行技术交流,再招待我们游山玩水,这样可以么?”
“当然,当然!”小田切激动起身点头道,“我也非常希望能这样。”
话刚出口,他又迟疑道:“抱歉张处长,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搞清楚,你和欧处长,哪位是中方此行的最高代表?”
好吧,问到点子上了,这一点张逸夫自己都迷糊。
“行政上应该是他,但拿主意的不是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张逸夫干脆使出了极端招式,“你还记得那两位年龄较大的人么?常教授和段总工。”
“当然。”
“实际上他们才是最关键的决策人。”张逸夫继续说道,“我主要负责电厂运行和技术方面的交流,至于是否最终决定采购贵公司的设备,他们两位的话语权更大。”
“原来如此!”小田切终于明白了一些,但随后又问道,“那么欧炜处长主要负责?”
“后续建设的实施。”张逸夫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好的,好的。”小田切短暂思索过后说道,“根据原计划行程,我们明天上午去鹿岛电厂考察,下午大家可以在沙滩……”
“不要沙滩了,考察一天。”张逸夫摆了摆手,“我们来日本10天,至少头7天要全力投入工作。”
“好的。”小田切感叹道,“张处长的敬业精神非常值得学习。”
“别说这个了,尽量安排好。”张逸夫转而道,“另外,那两位老专家对于无法与东京电力技术主管进行交流,向我表达了一些不满,有可能的话,请尽量安排。”
“好的,我再向本部表达一下这个意愿!”
谈到这一步,张逸夫也算是尽力了,再谈就是耍横了。
回到自己房间,站在露台上望着海景以及沙滩上的人们,海风吹过,张逸夫何尝不想借机多享受一下这难的“假期”,但心里缠着正事,面上代表着国家,他此时根本无心去做日光浴,这个团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忘记“责任”二字,但他就是不能,里面不仅有事业心对于自己的要求,更饱含着与贾天芸的约定。
在自己离开节能办之前,至少要将这个项目推上正轨。
次日晨,一行人正式奔赴十几公里外的鹿岛火电厂。到了这座沿海且漂亮整洁的火电厂,常思平与段有为同时精神一抖,进入了该有的情绪,对于成长于改革开放时期的欧炜来说,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两位从建国一路拼搏过来的老同志则大不相同,他们经历过最困难最艰苦的时代,他们最清楚我国与世界领先水平的差距,他们为一个事业贡献了一生,也叫了一辈子的劲,与利益相比,尊严成为了更重要的东西,他们希望凭只身之力,至少能找回一些尊严,为后人争取一些尊严,哪怕只有一点点。
身为日本第一大火电厂,世界前五的火电厂,鹿岛火电厂毫无疑问彰显着整个日本电力行业的功力,六台大型机组十分规矩地排列在这里,其中5、6号机组是先进的超临界机组,单机容量更是达到了100万千瓦。三菱作为其中四台锅炉与三台汽轮发电机的制造厂,无疑也代表着日本电力制造业的最高水平。
整洁与规律是所有人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十分严谨的建筑物安排令人不得不叹服,甚至连厂区工人走路的时候都采取了相同的姿势,作为一个燃煤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搞得这么干净的,这也许就是张逸夫们要问的第一个问题了……
人们对一个地方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完全凭感官的,这种直觉上的认识也往往更加简单直接,直指一个民族的灵魂深处。
中国此时大多数火电厂都是偏俄式的,粗放,设备看起来庞大而结实,流露出的是那种杂乱粗犷的工业线条,工人的衣着上也经常有些烧煤的痕迹,彰显出的是一种具有钢铁气息的工业美感。
而日本如此庞大的工业建筑群,显现的竟然是一种田园美感,海天一色之下,偌大的发电机组恍惚就这么安静下来,每一颗螺丝都安静地躺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没一颗多余。
几乎在这一刻,张逸夫就已经意识到了,现阶段,要建设一个像鹿岛这样的火电厂是不可能的,技术可以互相借鉴,精神却都是自己的,精打细算是他们的精神,狂放大气是我们的精神,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或者说,我们现在更多的是从苏联传过来的狂放,还需要时间的积淀,才能渐渐安静下来。(未完待续)